因為疫情,在家上班一年多了,早上十點多,電話響起,換作平日都不會接的,估計是推銷電話。但最近事多,怕真的有要緊事,於是拿起來聽了。陌生人的聲音,卻親切地叫着我的名字,我遲疑一下,問對方是哪一位,原來又是那位五個月前給我電話的R……
去年十一月,有一天,四點半,快下班的時間,飯廳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本來不想接的,但響了很久對方仍不收線,於是走出客廳去看一下。電話一頭傳來一把陌生女聲,但卻親切的叫我的名字,開始以為是那些討厭的市場電話,本想馬上掛線,誰知對方問我下班了沒有。我說快了,但要等所有同事下了線,收拾一切,肯定沒問題才可以下線。
對方還想說下去,我馬上截住問,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哪一位?那一頭語氣有點詫異的說:「我是R啊,不記得了嗎?」
我應該未到老年痴呆吧,馬上搜遍腦袋,記不起有一位叫R的朋友。我客氣地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記得你是誰,請問我們在哪裡認識的?」
R於是才說:「噢,我們在XX吃東西時認識的。」
XX是本市一個唐人區,自疫情爆發後,我已大半年沒去了。
於是我就說:「噢,你是那位坐在我旁邊的女士吧,我們在吃蛋撻,你還推薦我去哪家茶樓飲茶。」
兩年前我在地鐵站旁的一家蛋撻店,跟一位女的聊飲茶,但忘了有沒有給對方電話了。
R說:「不是不是,不是吃蛋撻,我們在那個地下商場吃東西時認識的,六七年前的事了。」
我恍然大悟:「我想起你了,對,你做保險的,你還跟我說,一跟別人說自己的職業,人家都嚇得雞飛狗走,我卻對你說,我不怕,只要你不跟我推薦保險,哈哈哈哈,對不對?」
R在另一頭哦哦哦了幾聲:「對,你是這麼說過,你記性真好。不過,現在疫情爆發,我忽然想起了你,想找你聊聊。」
我說:「不是跟我聊保險吧。」
R果然脾氣好,語氣平和的說:「其實也不算是保險,就是一個儲蓄計劃。你把錢放我們公司,儲起來,將來退休,要長期住療養院時用得着。我看你經濟應該可以負擔得起才敢找你的,其他人我可不找。」
我笑了,然後一邊聽她在電話那頭講計劃,一邊在電腦上檢查同事的工作,等下還要寫一個報告交上去。R在我耳邊說了十分鐘,看來沒有掛線的意思。我唯唯諾諾的應着。
聽她講了十五分鐘,她叫我考慮一下她的儲蓄計劃。我看快到交報告的時間,於是要下逐客令了:「我明白這是你的工作,但這一刻我真的不需要這個計劃,我有需要,自然會找你的。我人直話直說,你也知道。」
R看來已聽得出我的意思了,於是說了再見就掛線。
唉,看來市道真的不太好,竟然連我這類六七年來不找一次的相識也要打來碰碰運氣。R打來也只是為了工作,所以也不想太為難她,每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但這個忙真的幫不了。
我不抗拒買人壽保險,大學一畢業,我就買了。負責我保單的是我一位中學同學。她剛加入保險業,第一個就來找我,我二話不說就答應幫她買,但她的計劃寫得很糟糕,我拿計劃給我好友的老公看,朋友老公是二十多年的資深保險經紀,看完,把整份計劃改掉,然後交回給我,着我中學同學按這樣幫我處理。
這份保險保了我十年平安。中學同學後來在懷孕時發現得了癌症,決定待孩子生下來後才治療,結果孩子生下來兩個月後就走了。
不要跟我談買人壽保險。我一生只買過一份。
……事隔五個月,R仍死心不息,又給我打這種催命電話。這次真的不跟對方磨蹭了,直接說句忙就掛線了。
(2020年11月5日發表於Matters,本文為增訂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