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B片

有一次跟一名新相識的山友交談，對方是電影出版社的編輯，初時聽錯以為是電影剪接，皆因英文editor可以解作編輯或剪接者，聽漏了一個字，不是film editor，是film publisher editor。於是大家就不期然談起電影來，我愛看科幻電影，看到連綿不絕的細沙，就提起很期待今年十一月放映的《沙丘》(Dune)第二集(現在因演員工會罷工，電影公司已宣佈延至明年四月才上映)，怎料對方說只愛看一些高層次的電影，科幻電影不是杯中茶，言下之意，《沙丘》沒啥藝術價值，不值一看。沒關係，估計對方只愛看文藝片吧。

不認輸的我就提到其實不少成功的商業電影導演也是拍B級電影出身的，曾稱自己是King of the World的占士金馬倫(James Cameron)，出道電影是B級恐怖片《食人魚續集》(Piranha II: The Spawning)，對方聽得目定口呆，連忙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就是因為拍得好，跟住才有機會成功籌拍到他做惡夢時的點子《未來戰士》，其實在拍攝前，《未來戰士》也被幾乎拒拍的主角亞諾舒華辛力格視為一部爛片，電影出爐後，《紐約時報》當年卻評論這部電影是一部有懸念有個性的B級電影。

一聽B級電影，很容易會聯想到拍得差的爛片。事實上，不止占士金馬倫，好萊塢不少著名導演和明星，都是拍B級片出身的，例如以《魔戒三部曲》成名的導演彼得積遜、《罪惡城》的導演羅拔洛迪格斯、我至愛的電影導演陀螺，還有已故的西部牛仔電影明星尊榮(John Wayne)和已退休的老牌演員積尼高遜(Jack Nicholson)。

B級電影早在上世紀二十年代已出現，是美國雙片放映制的產物，戲院先放一部高成本的電影，然後再播一部低成本的電影，買一送一，吸引觀眾入場。低成本的電影猶如唱片的B面，隨時為人忽視，「B級電影」之名自此不逕而走。

所謂B級電影，就是拍攝成本低，由於成本低，自然不能拍得太長，片長多為一個半小時，製作時間也儘量縮短，所以被人譏為製作簡陋，要做到以小博大，就要肯定有一定的入場率才可以回本，不得不拍得通俗，內容不能太趕客，文藝片太高深，普羅大眾不太接受，恐怖片和科幻片比較容易消化，是常見的B級電影類型。

以前常有大陸網友問我有沒有看過某部恐怖片，一聽名字，全都非常陌生，再上網一查，很多都是沒有在戲院播過的B級電影。自問不是B級電影迷，戲院的電影也不是每部都看過。根據二○一七年的數據，美國每年製作的英語電影平均有六百部，僅次於印度和中國。中國在疫情前每年製作八百五十部電影，印度是每年達一千五百部至二千部，冠絕全球。翻查記錄，去年看了四十三部電影，前年看了四十九部，今年截至今天，看了廿八部，跟上面的數字一比，只是九牛一毛。

有些低要本的B級電影因為內容太天馬行空，有時候反而吸引了大批忠心的擁躉，變成了邪典電影(cult movie)，最經典有《屍變》(The Evil Dead，1981)，是《蜘蛛俠》導演森溫美(Sam Raimi)的出道作品，成本只有三十萬美元，票房二百七十萬，後來拍成續集《鬼玩人》(Evil Dead 2，1987)，之後更有電子遊戲等周邊產品，今年又有新導演拍了《鬼玩人》系列的第五部《鬼玩人：復活》。

另一方面，有一部常被人覺得是B級電影《深淵異形》(Tremors，1990)，當年的成本一千萬美元，其實不算是低成本製作，但特技簡陋，情節粗糙得跟B級電影無異，結果在票房慘敗，幸好後來在家庭影碟市場大受歡迎，之後拍了六個續集電影，成為另一部邪典電影。

在美國，很多電影並不是從戲院流入市場的，從前是家庭影碟店，現在是串流平台，我看過的電影也不是全部在戲院看的，很多是在串流平台看的，例如要重看一些舊電影，以前是去影碟店買原裝影碟，現在找一部放映機也難，就索性在串流平台上看了。

看B級電影，通常是為了打發時間，或者是工作太累，想放空一下。最近看到一部B級舊電影《Sharknado》，一看名字已知道劇情，隨手譯做《龍捲鯊》，怎料官方名字真的是這樣，但怎譯也及不上坊間的版本：《飛鯊風中轉》，簡直令人拍案叫絕﹐不單符合劇情，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笑片。

如果閣下覺得《巨齒鯊2》夠爛夠搞笑，少年，你太年輕了，這部《飛鯊風中轉》肯定看到你眼突。十年前的電影，沒有在戲院播過，因為是一個電視台上播的電視電影，低成本，鯊魚假到惹人發笑，但劇情太荒誕不經。

本來以為《飛機上有蛇》(Snake on a Plane)已夠神經。《飛鯊風中轉》更上一層樓，背景是洛杉磯，龍捲風吹襲，洛杉磯巨浪滔天，鯊魚從天而降，入屋咬人。

或許你會問：如此爛片有誰會看？你有所不知，美國有好多無聊人，如我，喜歡看B級爛片的。看這種B級爛片，看到假到讓人發笑的怪物到處肆虐時，有一種回到兒時看特撮片鹹蛋超人的感覺。

這部《飛鯊風中轉》的收視很成功，之後每年拍一部，《飛鯊風中轉2》、《飛鯊風中轉3》……第四集的鯊魚更咬到上太空(不好意思，寫到這裡，已笑到手軟，打不到字)，拍到二○一八年第七部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