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買牛雜是什麼時候？

很久沒有「掃街」(隨街買路邊檔的熟食)了。

小時候很喜歡在街上買零食，魚蛋豬皮、沙爹牛肉串、魚肉生菜湯，都是掃街常吃的食物。還有牛雜。那時掃街的地點自然是元朗的「為食街」，即元朗戲院門口對住的炮仗街。街頭至街尾，有不少無牌熟食檔小販擺賣。

不過，自從中學時，有女同學在為食街上吃了熟食檔的東西，患上急性肝炎入院後，我就開始相信電視台那個很駭人的廣告：一個胖子在街邊口叼著香煙，一雙不知洗過沒有的手在剪著牛雜，我疑心他的口水還噴到牛雜裡。廣告警告大家不要在無牌熟食檔買東西吃，因為不衛生。

很久沒敢在街上吃牛雜了。

直至來了美國，開始放心在街邊檔口買東西吃。街上很少見到無牌小販的，大家都領了牌照做生意。蘇豪區的路邊小販還會擦信用卡。當然擦信用卡的不會是唐人街賣腸粉和魚蛋的阿叔。

別以為只有華人才吃牛雜，即牛胃，東歐人也吃的，還拿牛雜做湯，其實東歐人用的食材和煮法跟華人很類似的。法國、西班牙、意大利也用牛雜做食材的，例如攪碎了做香腸或煮湯，不像我們大刺刺地把整個牛胃斬件放上桌來吃。

廿年前，唐人街唯一一檔賣魚蛋腸粉的車仔檔在格蘭街(Grand Street)，開在銀行外的馬路上，賣的魚蛋腸粉豬皮蘿蔔很正宗。店主夫婦熟練地將腸粉剪兩下，兩隻手拿著醬料，非常有節奏地，一下兩下，往膠桶內倒，看得出是老行尊。我吃他們的車仔檔也有好幾年了。

十幾年前，有一天去唐人街找吃的，路經車仔檔，發覺他們換了新車，銀光閃閃。我走上前，拍著反光的鋅鐵車身，向老板娘說：「嘩，換了勞斯萊斯呀﹗」老板娘眨著塗了閃光眼影的眼睛大笑。

我忽然想吃豬皮，於是就叫豬皮。誰知老板娘說沒賣豬皮幾個月了。我愣住了，指著招牌說：「那你又寫豬皮兩元？」

在旁幫手的年輕的女人說：「我早叫你把它擦掉，你看，一天幾十人都在問豬皮。」

好了，我不要豬皮，改要牛雜。這裡的牛雜不包括牛膀(粵音pong6)，所以毋須像香港人那樣叫「走牛膀」，即不要胰臟。牛膀也者，胰臟也。小時候吃過一次，口感太韌，很難嚼爛，也怕見到牛膀連著的管子，肥肉肥筋我不怕吃，最怕見到管狀物體，叫我心裡發毛。

一小桶牛雜上來，我還叫了魚蛋，捧上手還是熱騰騰的。一問價錢，原來是四塊﹗幸好錢包裡還有五元，才不致出醜。地鐵卡是預付的，不用擔心清袋後沒錢坐車回家。心裡大呼一句：「好彩﹗」

(原文寫於2008年8月22日，本文為增訂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