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新界的鄉村住,每逢春節就特別興奮,因為有新衣穿,有糖果吃,還可以放鞭炮。尤其是後者,住在市區的親友就羨慕不已。
我們那一代的小朋友都沒有玩具,總喜歡就地取材,玩個痛快。春節幾天假期我們都愛在村裡混,大家分成兩排,手裡拿著一柱香,將炮竹點燃後互擲對方陣地。有一次,我看見一位鄰居哥哥身後拿著鞭炮,我靜悄悄地跑到他身後,把他手裡的鞭炮點起來,結果炸得他手流出血來,我給嚇呆了,還被父母教訓一頓。於是再不敢用鞭炮嚇人。
不知是誰出的鬼主意:我們不炸人,不如去炸牛屎。在村裡找牛屎很易,草地和路上隨處可見。我們專挑那些有點新鮮和軟硬適中的───太軟中招的機會太大,太硬就炸不出花樣。我自己也曾中過招,不過,看見人家中招時也會吃吃大笑。別以為牛屎很髒,乾了後可以撿起來,當飛碟的擲,飛來飛去。
那時候生活很簡單,一塊石子也可以玩上半天。
我家門前和後面都有一大片空地,屋後種了很多樹,鄰居的小朋友很喜歡來我家玩捉迷藏。我的好客精神可能就是在那時培養出來的。
我爸愛種菜,也愛種樹,但家的樹不是種來乘涼,而是用來吃的,種得最多的是番石榴樹。番石榴又叫雞屎果,因為太熟仍不摘的話,熟透果實掉到地上會粉身碎骨,還會發出陣陣臭味,跟著惹來大批青頭大蒼蠅,又髒又臭。
但是,剛熟的番石榴像粉白嫩紅的孩子臉,撲鼻清香。我最愛吃熟前一刻的番石榴,時間要掌握得很準確。青綠的外皮摸上去硬中帶軟,這才好吃。番石榴性熱,父親說多吃會熱氣(普通話叫上火),我不懂,連核吞下,結果上廁所時才明白什麼叫熱氣。
每逢番石榴成熟的月份,我爸和我都很忙,因為我要幫他從樹上採番石榴。靈活的我在樹椏中穿來插去,摘了的番石榴往口袋裡放。我爸自製了摘石榴網,他用一支長竹,頂端紥上魚網,再在上面加一個勾子,用來勾住石榴的蒂,一拉,石榴就順勢掉入網中。這個辦法很聰明,很快他就摘滿一個竹籮。
我們家的番石榴不賣,全都用來送給鄰居。番石榴不能久放,摘了的石榴很快就會爛掉。
而且,番石榴很易有蟲。最可怕的是你咬掉一口時,看見半截蟲仍在石榴中蠕動。有蟲的石榴像傳染病一樣,很快蔓延開去。我們家的石榴不幸染了蟲,幾年下來都沒有人想吃。半夜睡覺時,會聽到熟透的石榴掉在地上的聲音。掉下來的熟石榴越來越多,像雞屎般鋪滿屋後的空地。我爸沒有辦法治蟲,最後唯有把石榴樹都砍了。
後來我們在街市偶然看見有人賣番石榴,一看,都沒有我家以前種的好看。
(原文寫於2007年4月6日)
那些番石榴叫胭脂紅,非常清香好味!
番石榴也有不同品種的。現在沒有的了。好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