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會考【註】英文口試時,考官問我喜歡吃什麼水果,我說是芒果,因為我家種芒果。考官張大眼,有點不相信,好像我在撒謊:香港人家裡怎會種芒果。
結果我的英文口試拿了一個C。我拿到成績單時,幾乎難過到想哭。
我其實說了一個大話:我最討厭芒果。
我爸卻最愛吃芒果,不單愛吃,還要在家大種特種。我們住在新界,當時是很荒僻的地方,市區人沒事是不會跑來新界的。我家自從番石榴樹因害了蟲死光後,我爸就改種芒果。不是一棵,而是十多棵。原來種番石榴的地方都種上了芒果,芒果樹跟番石榴樹不一樣,不好爬,我從沒爬過家裡的芒果樹,或者那時我年紀已大了,不再愛爬樹了。
我爸種芒果的方法很原始,把他愛吃的蘋果芒的核放入泥裡,竟然給他種出了一株芒果樹來。蘋果芒跟呂宋芒不一樣,呂宋芒色黃,形如腰果,妸娜多姿;蘋果芒就像個大媽,圓得像個球,青中帶紅。蘋果芒甜得來有點霸道,直指喉嚨;呂宋芒卻有點像狐狸精,耳語之間,甜手已不知不覺間探進了你的襯衫底下。
那些蘋果芒可能很愛我家,快高長大,幾年光景,我家門前那棵蘋果芒樹已長得比屋頂還要高,我爸再用那株芒果樹的芒果核再種,之後就繁衍出十多株芒果樹。我家就這樣養了一個芒果家族。
我爸愛吃芒果的程度,與我討厭芒果的程度正一大對比。
每天早上,他會問我:吃芒果嗎?說完,他自己則切開一個來做早餐。
下午放學回家,他又問我:吃芒果嗎?然後他又從冰箱裡拿一個切來吃。
吃完飯,他又問:吃芒果嗎?不等我回答,他自然又去拿一個吃,吃得滿嘴滿臉都是芒果汁。
天,不吃芒果難道會死﹗我聽見「芒果」兩個字就想吐﹗
但是,我的生活卻無法離開芒果。
我們家人手有限,不是見一個芒果就摘一個的,通常是未熟時,一次過把芒果摘下來。那時我爸又發明了一個摘芒果網──普通魚網上加了一個鐵圈,把網伸到芒果下,鐵圈套住芒果的蒂,往下一拉,芒果就自然的跌進羅網裡,然後再把網伸到下一個目標芒果下面,一拉,又掉一個在網中。不過芒果比番石榴重,拉了兩三個,手臂已有點酸累,要把芒果放麻包袋裡,然後再摘。
每次這樣摘芒果,也可以弄個半天時間。反正我爸不忙田裡活時,有的是時間,他愛吃,也樂得花這些時間。我就只負責幫忙在旁接應摘下來的芒果,把它們扔進麻包袋裡。
那時候,每年芒果收成時,家中的冰箱都塞滿了芒果,米缸也滿是芒果。地上幾個麻布袋又是芒果。整間屋都是芒果的氣味。我覺得自己渾身也是芒果味。
因為芒果不是摘下來後馬上吃的,要催熟,一是埋在米缸的米下,一是放麻包袋裡,暖幾天,芒果就會自熟的了。熟後的芒果放在陰涼的地方,不怕壞。但也不能放太久,於是我爸就用一人之力,消耗了整個芒果家族。
後來,老家要拆了,父親死命也不要人家砍掉他至愛的芒果樹,結果他上了報紙的新聞版。
他常埋怨:外面買回來的芒果不及家裡種的好味。
我嘗試從記憶中尋找那種味道,很可惜,我找不到,或許給我丟了,丟到一個老遠,不會讓我找到的地方。
【註】香港以前的公開試,中學五年級時參加,成績好的話,才能入讀兩年制的預科,然後考A Level(相等於大學聯招)進入香港大學。
(原文寫於2007年6月18日,本文是修訂版)
令尊真是太妙了,沒想到用芒果核真的可以種出芒果!我小時後跟別人說想這樣種出芒果還被笑。
吃這麼多芒果,爸爸膚色有沒有變黃?我小時候好愛吃芒果,我爸怕我吃多了,都跟我說吃多了臉會黃。
所以,你是長期被芒果環繞所以討厭芒果囉?
看完這篇文章,突然好想吃金煌芒果啊…
真的可以種的啊,我家廚房種了一棵橙樹,就是我吃完橙子後種的,差不多十年了,長得太高的話就剪一下。
其實那些蘋果芒很香的,但太多了,我現在還記得滿屋都是芒果的氣味。
我爸皮膚長年日曬,是棕紅色的,不覺得黃。
對了,你看了我說的那個毛線網店嗎?我看到他們賣的編織雜誌Laine,質素很高,有點像英國的Rowan,我真覺得歐洲的編編比美國的漂亮好多。最新一期有位德國的日裔編織設計師,東西很漂亮,上Ravelry一看,原來她設計的毛衣就是你上次完成那件,我馬上認出你織的那一件,有7個心心呢﹗昨天想買那本雜誌時發覺賣光了,本來想直接在雜誌的芬蘭網站訂購空運過來,下午再去看時,竟然發覺網站又有貨了。
我看了那網店了,是歐洲人在美國經營的。剛剛才去看了Laine的網頁,嗯嗯,確實是雅緻又現代的風格。
說到Midori Hirose,我真想知道這本雜誌裡面她的織圖是用什麼型式寫就。我之前織的那一件織圖pdf檔有六十幾頁,根本像是有個人在一旁手把手教導那樣詳細,雜誌篇幅有限,不知她會怎麼寫。
最新一期裡面還有一位設計師是我很喜歡的,Julie Hoover。她的作品看起來都不難,但就是簡約耐看。
網羅這麼多好設計,如果織圖又都能寫得詳盡,那這還真是本物超所值的雜誌耶。
這種歐洲雅緻風格,日本人最喜歡,也模仿得比歐洲人更歐洲。
我記得你說的這位日裔編織設計師,估計雜誌不會這樣寫的吧。寫得這麼詳細有好處的,就是新手織的話,出錯機會很少。我現在織的這件麻花毛衣,就有一行織錯了六針,發現時已過了三行,改不到了,如果只是上一行,我有方法不拆掉可以改到的。初時以為是後幅,就算了,現在才發現是前幅,唉。
很開心遇到你,跟我說這麼編織的東西,以前根本沒有人跟我講。
越看這個你名字的毛線店越喜歡,看他們搜羅的東西也很有意思。我對英國鄉郊生活一直很嚮往。你看過電影《The Holiday》(戀愛沒有假期,2006年)嗎?雖然那間小屋不是真的,但我很喜歡。https://hookedonhouses.net/2018/10/08/rosehill-cottage-holiday-movie/
這裡有一個區有很多這類cottage小屋,很多紐約人也不知道呢,我就挺喜歡去逛,說來好笑,那裡曾經住過很多日本人的。
你說得太精確了,日本人的美感跟發揚光大的能力真的很厲害。
織錯我都很難受,不拆不爽快。我媽每次聽到我又整個身體或袖子拆掉重打都會尖叫(通常是因為織好之後版型不滿意),其實我更常因為織錯幾針而局部拆掉。你的狀況不能局部拆嗎?單拆織錯的那幾個rows?
我以前也都沒人可以講編織的事,我們倆可說是「同病相憐」嗎?沒人可以大聊編織的毛病,哈哈。常常在Ravelry和Instagramg逛會有知音滿天下的錯覺,其實在中文世界裡面,編織可能還是小眾吧。
我看過那部電影,情節已經很模糊了,但很記得那小屋裡面溫馨的感覺,沒想到竟是為了攝影搭建起來的(竟然只花兩個禮拜!),更沒想到內部是在加州拍攝的。謝謝你給我這連結,很有趣: )
我以前對英國沒什麼感覺,一直到去年看了Sex Education之後,整個對英國鄉村風情心生嚮往。不管男主角在Wye valley旁邊復古風格的木屋、還是女主角住的Caravan、大家每天上學騎腳踏車會路經的蔥鬱森林(完全是fairy tale景色),甚至打工地點的舊雜貨店,全部都好想去(都是真實存在的)。真沒想到英國郊區能維持得這麼美好!
這麼喜歡這樣的風格,你有沒有考慮之後要住類似的地方?
我之前織錯都拆掉了,上一件葉子圖案織錯了前幅,索性重頭織過呢。我本來想局部拆的,但已過了三行,去到時那六針時想局部拆的,如果是一行,我有信心可以局部拆也沒事,糾正回去,但那錯的一行是三行下面面,即我要拆四行,那我就有點沒信心了。之前費了兩星期才織到這裡,我糾結了一陣,還是不拆算了。
之前也在Ravelry認識了一位歐洲織友的,對方是編織設計師,那時還說她設計了東西,我幫她試織一個尺寸,看看有沒有問題。Ravelry有這種設計師的,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自動請纓問他/她們,但一般要先看你的編織經驗和成品才有機會合作的。
編織在中文世界是很小眾,而且亞洲一般不夠冷,很多人寧願買毛衣,也不會自己織毛衣和圍巾。
我以前去過英國,但沒有在鄉郊待過,但看過幾部以英國鄉郊為背景的電影後,覺得英國的鄉郊太漂亮了,像童話世界一樣。希望不是鏡花水月的那種錯覺吧。因為以前在鄉村長大,很多城裡人羨慕那種農村寧靜生活,我是因為習慣了,但農村那種落後,城裡人沒生活過,很多時是一種誤解。
我有想過去英國鄉郊住的,現在應該不會,如果這想法沒變的話,等退休吧。
我朋友去過英國鄉下,去過之後就念念不忘,說真的就像童話繪本一樣。
現在Airbnb這麼盛行,Sex Education裡面的房子就有在出租的,我還想著之後去英國玩可以住住看呢。真有機會去了,再跟妳報告感想 :)
編織的過程,有開心有享受到最重要,慢慢來,編織愉快!
等疫情緩和後,很多地方都想去呢。一直想去蘇格蘭看一看。美國東岸有新英倫,因為有點像英格蘭的郊野吧,但感覺還是差一截。
有本英國雜誌,看你那邊的圖書館有沒有,叫Country Life,Time Inc.(UK)出版的周刊,我覺得很好看,不過出得太密,我都來不及看。
現在已開始織到袖位,要分前後幅了。對,我這個是由下往上織的麻花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