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節的故事

有一屆香港小姐選美會，司儀問一位佳麗最喜歡什麼節日，忘了她說什麼，我在電視機旁卻說：愚人節。知道有這個節，是因為初中一年級時，英文科要看課外書，那本書就是講愚人節，內容忘了九成九，只記得是個掘墳墓的鬧劇。

嚴格說，愚人節不是節日，只是一個日子，那天是拿了免死金牌作弄別人的。那時也不曉得抽了哪條筋，不管是不是愚人節，就天天想着去作弄別人。可惜我生性懶惰，連作弄人也懶得想方法。那時學校附近有一家玩具店，除了賣塑膠超人外，還賣作弄人的玩意。誰告訴我這個店的呢，我也忘了。

那些玩意有好多，有價錢便宜的：癢粉，灑一點在人家背部，對方就會痕癢難止，抓個不停，這個一點也不好笑，所以沒有買。臭彈，兩支注入了黃色液體的小玻璃管，玩時擲到地上，玻璃一破，液體接觸空氣就會發出惡臭。這個我買了一盒。黃昏時跑到鄰居門外，喊了鄰居友人一聲，隨即把兩支臭彈大力擲在門外的水泥地上，然後一溜煙的跑了。結果出來的是鄰居的母親，她拉開門就大罵：哪個缺德的在門外扔狗屎﹗跟着朝地上呸了一口，關門走回屋內。這臭彈蠻貴的，扔了一次，好像也沒有那麼好玩，沒有再買了。

跟着買了一包香煙彈，就是塞進香煙裡，一點火時會炸開。對象不好找，於是就找上我爸，他每天都抽煙，忘了是萬寶路還是紅雙喜了，我就隨手把香煙彈塞進幾根香煙裡。

後來覺得愚人節作弄人是很無聊的事，也沒有再玩了，但造孽太深，高中時就有報應了。

有一晚剛吃完飯，電話響起，我去接，對方是我同學，劈頭問我，你沒事吧？我有什麼事？我說。你不是入院割盲腸嗎？對方問。入了醫院還能聽你電話嗎？你有沒有腦的？我沒好氣說。對方說，噢，那你多休息。然後就掛線了。才放下電話，電話又響，我馬上接，是另一位同學，聽說你割盲腸了。祝你早日康復﹗我還沒有問清楚，對方已掛了線。我放下電話，電話又響，我沒等對方開口，就問：是誰說我割盲腸了？是另一位同學，是Y說的，他說你割盲腸了。Y是我同學，跟我很老友，經常打電話來跟我聊天，他話匣子一打開是關不了的，一聊就一個鐘頭，每次都是我喊收線不聊了。

我撥通Y的電話，他好像知道我會找他，已在電話一頭笑，這麼快就打過來找我。我生氣說，接了十個電話了。他有點不滿的說，才這麼少，我通知了全班同學的，證明你人緣差，才這麼少人關心你。你可以編個好一點的理由嗎，咒我入醫院？﹗他馬上賠罪，好，下次想個好一點的，不要生氣。跟着他還想跟我聊，我說，不聊了，心情差。

之後我就跟大家說，以後Y有孩子，名字就叫Y三Y四(歪三歪四)。Y後來生了兩個女兒，我問他，還記得你孩子應該叫歪三歪四嗎，他哈哈大笑，這種事你還記得。當然記得，你還說畢業那天一把火燒了學校呢。

也不曉得為什麼會記得這些童年往事，很重要的一件事，我反而忘了。

大學畢業後，工作多年，有一次我爸跟一個親戚吃飯。席間，親戚給我爸遞上香煙，我爸馬上推卻，我以為他戒煙了，誰知他卻說，這牌子的煙不好。

我在旁邊自顧地吃雞。

「會爆的。很嚇人，一抽，整根煙炸飛了。」

咳咳咳，我幾乎被口中的雞鯁死。猛地一想，那是廿幾年前的事吧……我爸竟然還記得，我都完全忘了。

我一直沒告訴他真相，不關那牌子香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