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山的小巴司機

久聞阿里山的大名，幾十年以來，到過台灣多次，但都沒有想過要上阿里山，這次放假四周，就飛了一趟台灣，在台北玩了幾天後，就跑了去阿里山。

上阿里山不難，公共交通很方便，不開車也沒問題。如果有車當然最好，有些景點只能開車去，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看到阿里山的日出就足矣。我們從台北坐高鐵到嘉義，車程很快，但車費很便宜，跟美國的跨州火車Amtrak比較，講速度有速度，講價錢，更是便宜極了。

在台北呆了幾天，天氣酷熱，一到嘉義高鐵站，天朗氣清，溫度怡人，一點也不熱。一早訂了郵輪巴士的車票，因為貪其方便，不用細想，坐上車，巴士兩個鐘頭才上到阿里山園區，中途會停在二延平步道一小時，遊客下車觀光。

二延平步道有點像香港的行山徑，鋪設整齊，沿着步道開始慢慢上坡，走到附近的茶園。導遊說，腳力好的走到茶園第二個觀景台就差不多要回程了，這樣就不會誤了上車時間。台灣的山多樹，遠看有點黛青色，群山叠嶂，遠近有致，帶點仙氣，像一幅幅剛剪好的剪紙，貼在白濛濛的宣紙上。

巴士到達阿里山遊園區，付了錢入場，裡面有餐館、商店，園區規劃有序，有步道、有神木，你想看的阿里山景色都有。

找到訂好的旅館後，就去小火車站，琢磨明天早上觀日出的車程。來阿里山玩的人，一定要坐他們的舊式小火車，雖然慢，但很有懷舊氣氛。在阿里山遊園區開出的小火車，有三條路線，一條是去山頂看日出的祝山線，一條是到山頂步道的延平線，另一條是看神木的神木線。初時以為三條線走很遠，後來坐了延平線上山後，才發覺三條線之間的距離只是一小時左右，對我這種日行八小時四十幾公里的人來說，小菜一碟。

在延平線下車後，走走看看，不知不覺間已走了去神木線的車站，看了不少沿途的神木。神木是台灣人對山上百年老樹的稱呼，樹老到彷彿成精了。那些神木真的很粗壯，仰視它們時，不禁驚嘆大自然的偉大。幾百年老的神木，定是看盡了人世間不少的紛紛擾擾。

最後，我們沒有坐上祝山線的小火車看日出。在遊園區看地圖時，就問站在地圖旁的一個大叔，以為他是園區的管理員，誰知他是兜賣上山看日出的小巴司機。大叔樣子長得像黑幫電影的成奎安，不過個頭矮了一截，他說可以一早開車載我們上山看日出。我推說想坐小火車，大叔卻說，小火車車站離旅館遠，一早起來天還未亮，要摸黑去車站。坐他的小巴就不同了，他會到旅館接我們，我們可以多睡一點才出門。一問車費，跟小火車一樣。正猶豫之際，大叔說，現在不買票，等下票賣光了，就後悔莫及了。

怎麼越聽越像以前香港電台的《警訊》，騙徒就是用這種口脗騙人的。

大叔最後拚了，說了一句：「你們到時候不出現，我還要上房間去敲門呢。」

於是，受不住大叔的熱情，就買了兩張車票，他問了我們住在哪個旅館，塞了兩張票給我們就是了。

跟住我們在園區轉了一圈，回去時大叔已不見了，心裡十五十六。

第二天早上，我們提前十五分鐘下樓去大堂，外面仍是黑漆一片，沒有遊遊巴士的蹤影。等到離出發時間前十分鐘，有一輛小巴駛近旅館門口，出去一問，原來是別的車。司機等的乘客仍未下樓，他等了一陣，六位大嬸乘客才施施然下樓。我們要等的大叔卻仍未見影蹤。

離出發仍有三分鐘，樓上走下一對六十多歲的夫婦，一問，原來都是等大叔的小巴，他們買了大叔手上最後兩張車票，我心裡才定了下來。

到點了，大叔的車遲了一分鐘才到，開門進來時道了個歉，說前面旅館的客人遲了下樓。我們是最後上車的四人，就坐在車尾四個並排座位，全車都滿了。

大叔開車上山，沿途一直沒有停口，不斷地給我們講解阿里山的歷史，還不時大聲喊：大家向左看，這邊是什麼，然後又說，大家往右看，那邊又是什麼，彷彿是一個全職導遊。

跟住，大叔問了大家一個問題，阿里山最高點有多高？坐我旁邊的男客人就說了一個三千多的數字。大叔回應：「不對，應該是……。我們台灣人啊，對這些數字一定要很敏感，千萬不能答錯啊。」

結果，答錯的男客人，就是跟我同在大堂等大叔小巴的中年大叔，側着頭對我說：「我是星加坡人啊。」

大叔繼續熱情為大家介紹沿路風光，細心的他，忽然停了車，然後對我們說：「大家往後看，有沒有看到那隻雉雞啊？」哇，雉雞，還是野生的，一定要看啊。大叔小心地倒車，讓大家都可以看到那隻正在過馬路的雉雞。

終於到達山頂，大叔給各人遞上一個自製的觀日護目鏡，千叮萬囑用完後要還他。護目鏡有點粗糙，但效果不錯，看到的太陽是青白色的。

大叔原來姓蕭，神情語氣像個鄉下人，越談得久，就越有親切感，他說：「你們今天走運，昨天上山的客人都看不到日出，被雲擋住了。」大叔一定是看過很多遍日出了，日出於他，猶如山上的雉雞，見怪不怪，只有我們這些未上過山的人才會大驚小怪。

看完日出，大叔還載我們去看神木，那是小火車不到的，一定要開車去看。神木旁有一檔茶水檔，看到茶桶，倒出來的是薑茶，我沒有買，後來大叔說是免費的，我才喝了一杯，很鮮甜。

之後，大叔還開車把客人逐一送回園區吃早餐的餐廳，放下我們，給我們指路才離開。

大叔是山裡人吧，說話有點大咧咧的，但做事卻很交帶，交他辦的事，他說會辦到，就能替你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