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此想法的人,八成沒看過,像我爸,看我整天到處跑去看世界,就會不屑地說,去旅行有什麼好,又辛苦,又花錢,何不安坐家中看電視,不也一樣嗎。夏蟲不可以語冰,只好冷靜地說:「不一樣的。」
初來美國時,第一次去看秋葉的地點是紐約的大熊山(Bear Mountain),驅車前往,之前一天下過雨,遠遠看到山色一片紅一片黃,車子爬上山丘,穿過兩旁樹林,水氣仍未乾透,秋色就像一幅剛畫好的水墨畫,濃淡不一,水色墨色新鮮得撲面而來,感覺像進入仙境一樣。如果《桃花源記》寫的是武陵漁人春天時誤入桃花源,那秋天時,他誤入的應是大熊山區了。
紐約人一到周末就喜歡往外跑,開車的、坐火車的、坐跨州巴士的也有。一踏入秋季,紐約州就有一個楓紅指數官網,報道每周秋葉轉色的情況,最佳觀賞秋葉時間當然是等到楓紅高峰,但是,也要配合天氣,如果高峰時下雨,天色不佳,山路不好走,就是眼看碰不得,只能遠觀了。

剛過去的周末,赫德遜河谷的秋葉指數接近高峰,即七成的葉已轉色了,加上天色良好,大都會北(MetroNorth)火車索性把平時來往曼哈頓和赫德遜河谷之間的一輛早上快車改名為「秋葉快車」。這剛好是我跟行山隊周六坐的火車。
紐約人有多熱情去賞秋葉,可以在當天的中央火車站看到。坐的火車班次是上午九點三十一分,我提早半小時到達,一進車站,那個穹蒼屋頂畫滿星座的售票大堂都是人,樓梯站滿人,大堂中央的大鐘都是人。心知不妙,趕快買了車票。
中央車站實在太大,月台過百,火車的月台要等到開車前十五分鐘才會在電子板上公佈,情況跟英國的火車站差不多。不同的是,英國火車站是要刷票才能進月台,到時大堆人擠在閘口刷票;美國不用刷票,但也要眼明腳快。
我是一看到月台號碼公佈後,就急步走去二十六號月台,幸好離大堂中央不遠,但已有大堆乘客在我前面了。挑了月台最近門口的第二卡車廂進去,那是車尾,有洗手間。靠窗的正向座位已坐滿了,剩下反向的,不管了,先佔了一個靠赫德遜河方向的窗邊位置,坐倒頭車就倒頭車吧。
把背脊放下,安頓一下,才兩分鐘,整列車廂已坐滿了人,晚來的,只能繼續去前頭的車廂找空位了。離開車時間只有十分鐘,又有乘客走回來,無奈地站着。還是頭一次看到去程的火車有人站着的。
這是快車,第一個站是柏油村,車程四十分鐘,我約了行山隊在冷泉(Cold Spring)車站,要坐一個半小時。我也不曉得站着的人要去哪兒,但肯定不是去柏油村。
到了柏油村,下了幾位坐着的乘客,站着的人終於可以坐下來。之後幾個站,又陸續下了幾個。
坐在我身邊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看樣子好像要行山。好奇問她在哪一個車站下車,她說冷泉。我說跟我一樣,你是行山隊的嗎?女孩搖頭。
到了冷泉站,車務員打開車門,甫一踏出月台,已是人山人海。天啊,馬上想起當年由上水坐綠皮火車去沙嶺拜山的情景,簡直是歷史重演,幾十年後又走上同樣的路。怎麼全人類都好像約好了今天去冷泉行山的啊?
山路上,有穿戴入時的少女少男、有行山隊、有附近的居民、有人帶狗,不是一條,是兩條、有人帶小朋友,整個山頭都是人,人啊人,這三個字在心底不斷迴盪。
山路太窄,有人順時針行,有人逆時針,不同方向的人狹路相逢,要像十字路口的汽車般讓路。這個山頭應該安裝一支交通燈。
遊人、山客實在太多,今天領隊叫我做「掃地工」(sweeper),即是負責走在行山隊的最後,確保沒有人墮後,沒有人走失。就像馬拉松的「垃圾收容車」,不能跑得比他們慢,否則就要在號碼布打一個交叉,上車坐回終點。

走在我前面的幾個少女實在太慢,開始時,我慢慢跟在後面,看她們一身打扮,好像是剛吃完飯要去逛街似的。後來,到了山頭,都是人,大隊停留十五分鐘,讓大家欣賞風景和拍照,跟住就開步離去,少女們這一刻才正襟危坐下來拍起照來。眼看大隊已消失在山巔,都不見了,她們仍顧住拍照、自拍。實在忍不住,就大聲喝令她們起步。
我們是行山隊,不是旅行團。
就是因為她們這樣不理會人,我們幾個跟着就走失了大隊,害我在山頭跑上跑下才找回大隊的蹤影。最後,只好像趕鴨一樣的催促她們走快一點,至少要讓大隊在視線範圍之內。
回家後告訴好友,好友說我太好人,應警告她們,再是這樣顧住拍照,就不等你了,你們自己找路下山。
全程只走了十二公里多,小菜一碟,在冷泉鎮逛了一圈,很漂亮的小鎮,不知房價怎樣,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