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小物的小情趣

在網上圖書館找書時看到一個陌生詞：小確幸，一看就知道是日語，日本人造的漢字詞常予人一種打破常規的感動，英文叫think out the box，是中文為母語的華人想像不出來的。「小確幸」一詞出自村上春樹跟插畫師安西水丸合作的插圖散文集，「小確幸」就是小而確實的幸福感，近年也常聽到香港人用這個詞，中文裡有沒有類似的表達呢？我想的是四個字：知足常樂。

當然「足」未必是「小」的意思，有些人的「足」有一個足球場的大，有些人的「足」只是蠅頭小趣，像我，根本不足掛齒。

小趣甚多，其中一個是編織。說到編織，參加織民聚會時，開場一個常見的話題是，織了多少年、在織什麼、愛織什麼。第一個問題是要判別對方是新手還是老手，有時眼看未為真。我剛開始編織時是織襪子的，人家一見，以為是老手，其實我是徹底徹尾的新手；有些老手在織民聚會上只愛織一些簡單的，因為可以分心邊織邊聊，所以還是問清楚最實際。

有些人不明白我為何捨易取難，新手都愛織圍巾，我卻去織襪子。

原因很簡單：織襪子用的毛線很少，花的錢不多，又可以快一點完成，我凡事要快，最怕拖，早一點完成，就早了結一件心事。小時候做家課，心裡先排了難易──把容易的先幹掉，然後才做難的，最難的排到最後，這樣人生才有節節上升的成功感，越做就越快。

那時候，完成人生第一隻襪子時，確實很高興，有沒有小確幸的感覺則不太覺得。小確幸應該是一種呷了口滿意的熱茶，心裡很舒服的感覺吧。

每當織完一件東西，那一剎是有點快慰的，因為又完成一樁心事了，然後一件接一件，慢慢積累下來，舊日香港的恆生銀行，電視廣告歌唱的是「小莫小於水滴，匯成大海汪洋，細莫細於沙粒，聚成大地四方」，這小快感，日積月累，在寒冬冷雨的黃昏，倚在窗旁，一抬頭，雨聲漸明，才驀然醒覺原來是多麼的幸福。

回顧二○二三年，上半年織了幾件毛衣，下半年開始重拾舊趣，再次織起小物來。

草莓帽

二月，終於盼來了遲來的英國毛線，只花了幾天時間，就織好了給朋友初生女兒的士多啤梨(廣東話：草莓)帽子。朋友收到後喜出望外，外出時馬上給女兒戴上了，還傳了照片給我，人如其帽，可愛極了。送人的織物，最大的快樂莫過於知道對方喜歡，一切都值了。

蘇格蘭提花圖案帽子

三月給好友織了一頂提花帽子，很久沒織這種帽子了，對上一次已是十二年前的事，那頂灰紫色的提花帽子今年冬天仍戴在頭上。好友要求的顏色不是我的喜好，所以要物盡其用，織完帽子後，還剩下很多毛線，打算再織一對同款的護腕和一個圍脖，跟帽子配成一套，毛線就剛好會用完了。

長筒襪子

織的襪子都是中筒，長度剛蓋過半個腳肚。不太喜歡短襪，一坐下，褲子往上一扯，露出襪頭上的一截肉腿，不太雅觀，所以中筒襪子才是正經。冬天愛穿靴子，低過零度時長靴可派上用場，這就不太適合穿中筒襪子了，雖然也可以穿在裡面，但穿了手織襪子不讓人看見總有點美中不足，於是就織了一雙長筒提花襪子。圖案很簡單，難處是襪子有兩個地方的尺寸一定要準，一是襪跟，太鬆太緊會穿得不舒服；一是襪口。

襪口就是襪子最寬的地方，短襪子最易控制，因為只要量了腳掌寬度，織好的襪口一定能讓腳通得過。但是，長筒襪還要顧及腳肚的寬度，有些人的腳小，但腳肚大，如果以用樣寬度織長筒襪的襪口和襪子，很多時不是太鬆就是太緊。太鬆，襪子穿一陣子就會鬆垮下來，像美國黑人流行的鬆垮穿褲子法，露出半截內褲；太緊，就是拉過腳跟已拉不上小腿，前功盡廢了。

為了避免這個問題，襪口、襪肚和襪身之間要換針或加針，襪口要用彈性的起針法或收針法，針數相同，但彈性十足，足可以穿過腳跟和腳肚，而且可以緊貼小腿，不會鬆垮。

扭紋頭帶

十二月是送禮的旺季，織民小組發起織小物送人的義舉，去年我已織過一頂毛線帽子，今年不想重複，心生一計，不如織一些從未織過的小物：頭帶。

一織就是三條，一條送友人做聖誕禮物，餘下兩件捐出去，送給冬天有需要的人。

以前見過這種扭紋頭帶，總覺得很神奇，不斷想像織法，後來一旦織了，秘訣很簡單，就是織好後，把兩頭九十度的扭一下，然後縫合起來就成了，廣東話說就是「易過借火」的事。

用廢毛線織襪子

以前剩下來的襪子線，一直都不知怎處理，心血來潮，反正無聊，就拿起兩隻不同顏色的襪子毛線，從襪尖起往上織，以為可以足夠織一雙中筒襪，結果當主色的毛線份量不夠，第二隻襪子只能改弦易轍，換上副色的毛線，完成的短筒襪名正言順成了一雙「鴛鴦襪」了。

三小時完成的彩花帽子

朋友送的粗毛線，擱着不用幾個月，快到年尾，忽然良心發現，於是一邊看微博直播，一邊織帽子，三個小時就完成了。還剩下一點毛線，順手弄一個小毛球，放在帽頂，橙子般大，戴這帽子出街會不會被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