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室友

大學室友V君上周四晚從倫敦飛來紐約，翌日我倆就在公司附近的餐廳吃午飯。「九點半就上床睡，六點起床就唸經。」大學室友如是說，說的是我，我連忙更正：「是十點半吧，我哪有九點半這麼早去睡。」

室友堅持是九點半，「不信我下周跟M吃飯時向她求證。」M君也是我的室友，大學一年級時，我們三個毫不認識的新鮮人做了一年室友。我跟M做了四年室友，不離不棄。

六點起床是真的，但有唸經嗎？室友像唸口簧(順口溜的意思)一樣說了兩遍：「是，你一早起來就唸經。」一次比一次肯定。我不忿地回應：「沒有唸經，可能是在唸書吧，不自覺地唸出了聲。」

室友到底什麼時間上床睡我不知道，我睡的是上格床，室友睡另一角落的單人床，就是怕互相打擾。

但是，有一句話室友倒是說了幾十年都沒有變：「你到底是不是人來的，這麼早睡。」這是城市人不懂農村人的通病。

從小我就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暑假晚了起床，就是太陽出來仍懶在床上的話，我爸就用掛衣架侍候，一下打下來，叫我馬上起床。皆因我家種田，我爸每天黃昏時分從田裡回家吃晚飯。大槪是六點至七點這段時間，我還記得是新聞報道，報到體育消息和天氣小姐出場，一頓飯已吃完，是收拾碗碟的時間。我爸躺沙發上，我就蜷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我媽坐近大門邊，全家這樣看兩個小時的電視劇，總之《歡樂今宵》還未播，我爸就要關燈上床睡了，因為半夜兩點他要起床，把下午摘的百多斤菜用四輪車推到對面馬路的村口，等貨車來收菜，那輛大貨車遊遍大西北，將菜農的菜運去市區蔬菜批發市場。交貨完畢，我爸就回家再睡，我上學時他也未起床。

小時候以為我爸比我還晚起床，睡到日上三竿，怎麼有資格說我太陽出來也不起床，其實是他作息時間不同的緣故。

那時候，體罰是家常便飯，我爸也不是死勁的打，幾下教訓教訓，還說我二表哥被他爸打到手臂骨折，要去看跌打。那一輩的人都相信「棒下出孝子」，孩子不打就不會長進。自問不算太孝順，如果父母在不遠遊，那我完全是大逆不道的了。

此時此刻，跟室友一邊吃一邊細數往事，數數指頭，因為疫情，隔了差不多六年才見面，上次是回香港參加渣馬，還上了室友在舊啟德機場對面的新居吃午飯，居高臨下，可以望到整個維港。聞說香港政府現在要在啟德一帶蓋臨屋，當地業主譁然，我沒有問室友此事，反正室友的房子是不會賣的了，房價高低也影響不到她，隨口問室友香港經濟環境怎樣，室友不屑地說：「一街都是自由行。」

見面前還有點擔心天氣，室友腳頭好(福將的意思)，早上出門仍有雷暴，一見面，雨就停了，吃完午飯，我帶室友去河邊看風景，紐約只是沒山，但跟香港一樣有很多水。看罷風景，散步了一陣，有點累，就進了一家茶座喝博士花茶，坐到人家要關門。室友說會在街上呆到晚上八點才回住處，我就提議不如一起去吃晚飯吧，反正我有空。

一拍即合，從午飯、下午茶，直吃到晚飯，好像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題，吃完再送室友去地鐵站。

室友在紐約只待了幾天，問回去倫敦飛機是幾點，室友沒說，大槪怕我發神經會去送機。昨天下午，人在茅廁中時，忽然收到室友的電話，說人已在機上，飛機準備起飛了。室友就是這麼的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