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偶遇

休假一周，在家無無聊聊，去了圖書館逛逛。很久沒有去這家圖書館了，有很多中文藏書，但論質量，還是曼哈頓四十二街的圖書館較好，至少可以找到大陸藏書家黃裳的舊書。

進門前，看到門口擺放了入籍的宣傳單張，有不同語言的版本，職業病發作，八卦看看中文版本。美國就是好，照顧到不同族裔的語言需要，宣傳刊物都翻譯成多國文字。

一回頭，一個華裔銀髮大伯站在我身旁望住我，一副欲語還休的樣子。不太肯定對方想幹什麼，我站着不動，大伯吞吞吐吐用英語問我：「……you……know……」

瞧他並無惡意，本來想說do you speak Chinese，心想這樣問也太白癡，於是用廣東話問，沒反應，馬上轉台用國語說：「你會說中文嗎？」

大伯立即開心點頭，跟住問我怎樣還書，他不會。現在圖書館都自動化了，根本沒有職員坐在櫃台辦理借書手續。要還書，就投入自動還書台。記得圖書館外面有一個還書台，不用進館就可以還書。

但是，大伯已人在館內，不便叫他出去，萬一是自己記錯了，讓人家白走一趟就罪過了。

環顧四周，全都是借書台，只在角落裝了一部還書台，大伯可能沒看見，就算是看了也可能不懂。領着大伯走向還書台，先叫他將書放在台的一角，一看，全都是中文童書。原來是廿四孝爺爺。

現在圖書館連借書台和還書台都有語言選擇，很先進，我指着熒屏上的「簡體中文」(不好意思，沒有正體中文﹗)，然後跟大伯說「按這裡」。熒屏立即在下方顯示簡體中文指示。

可能顯示太快，大伯沒看懂。沒關係。我人這麼好心，當然好人做到底。

「先將一本書放這裡。看見輸送帶前的綠燈嗎？看見綠燈亮着，就把一本書放在綠燈上，書就會自動進去的了。」我當是練習國語，一字一頓的慢慢解釋。

大伯在旁看着我示範，我把一本書還了，跟着等綠燈亮了，再放另一本。兩本都進去了。大伯想按熒幕，我馬上伸手制止。

「好了，明白我剛才怎樣做嗎，來，你自己做一次。」

大伯戰戰兢兢地把書放在台上，還未等綠燈亮，就想用手推進去。我用手攔住書，說：「不對。」

「來，再看一次。看到這裡的燈嗎，現在是紅燈，不要放書在上面，等綠燈亮了才放。再來一次。」

忽然想起美劇《曼達洛人》中的父子情，曼達教小猶達古古(Grogu)怎樣修理飛船，將紅藍兩色的電線接駁到正確的接口，講了很多次，古古仍弄錯，最後還將正負兩極駁到一起，引起小爆炸。

大伯可能太緊張，拿着書放台上，我捉住他的手點一下熒屏「簡體中文」。

「看到嗎？有中文的，跟着做。看到綠燈亮了，把書放這裡。」

大伯跟着我的指示做，等綠燈亮了，就把書放在輸送帶上。

「不用推，書會自己進去的。」

我問大伯要還多少本書，是不是只有三本。大伯點點頭。

熒屏顯示，已完成還書三本了。

「看到這裡嗎？完成了，就要按『完成』。」

大伯點點頭。

「記住要打印收據。萬一機器壞了，你手上有證據證明你還了書，明白了嗎？」

大伯又點點頭。

「在美國住是不是很幸福啊，圖書館服務這麼好，連中文書也有。」

大伯眼睛閃滿星星，連聲說「謝謝」。別過大伯，自個兒去找書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此心安處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