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莉莉？

莉莉不是人，當然也不是鬼，她是我在疫情爆發前，在一家價廉物美的連鎖超市Trader Joe’s買的小盆栽。自宣佈搬辦公室後，決心洗心革面，裝飾一下辦公桌，來點綠油油的生氣。沒錢買富貴竹，也不會如此閒情逸志種蘭花，也擔心養花會養死了，反而大吉利是，有一天路過超市看到一盆盆便宜的植物，才兩塊九毛九，就隨手撿起一盆去付錢。

那時小植物也沒有名字，葉子肥厚，有幾朵粉紅小花，個子小小，蠻可愛，很適宜放辦公桌上，就這樣決定了。誰知一星期不到，疫情爆發，大家都要在家上班。幾天後，看來事情會鬧大，不知何日才會回去，這才想起小盆栽仍遺在辦公室，忘了帶回家。趕忙在辦公室關門那天騎自行車回去，帶走了小盆栽。

初時以為是多肉植物，不用澆水，後來發現葉子有氣無力垂了下來，良心發現上網查一下這盆東西的身世，原來是要澆好多水的，還要照一下陽光。於是拚命補回之前缺的水，如珠如寶的，每天早上捧到窗台曬陽光。

看到抽新芽，葉子多了生氣，越長越肥，雀躍萬分。可惜又發現陽光曬多了，葉子會焦。幾朵新出的花蕾，也像乾花一樣脫落了。

落紅不是無情物，乾癟的花蕾，堆在泥上，希望化成花肥更護花。後來整盆長得綠肥紅瘦，非常不對稱，看來要骨肉均稱，還要多加努力。

原來花葉不能碰水，否則一見陽光就會燒焦，這樣給我折騰了三個月，葉子忽然又黃了起來，以為會一命嗚乎了，幸得園林專家高人指點。

我是連仙人掌也可以養死的人，死因是淹死，我怕太乾，不夠水，結果把人家養了二十年也沒事交我托管的仙人掌浸死了。

高人說，通常發生這類慘劇的當事人都是因為心腸太好。

一言中的，我絕對就是那種心腸好到無以倫比的大好人了──老怕孩子營養不夠，餵飯時死命亂塞食物，把孩子當垃圾桶；冬天又怕穿衣不夠，會著涼，於是包到孩子像一條肉糉，結果害到出一身熱痱子(以上完全杜撰，請勿當真)。

原來養花也有技巧的：應該早晚將花盆移來移去，每天曬一兩個小時，不能直曬，用手指摸摸泥土，全乾了才好澆水，一澆要澆到底，就是要等花盆底有水滲出來，那才叫夠。

最喜歡高人的一句話：「植物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是嗎？那我連不那麼易死的東西也可以弄死，本領可真厲害。

心靈福至，在家上班，下班時間後小睡了一小時，醒來，看一看，發覺小盆栽長高了好多。真的，沒有眼花，真長高了。

去年暑假，我給小盆栽趕了個名字叫莉莉。為何挑這樣普通的名字？原因無他，就像叫孩子做阿貓阿狗，粗生粗養，死神也不屑光顧。雖然愛看恐怖片，可沒有這麼膽大，把名字叫做柯德莉(Audrey)，柯德莉二世可是世上最恐怖的雌性植物，是電影《Little Shop of Horrors》一棵會吃人的食人花，會連主人也想吃掉的的。

後來我才知道，莉莉是一棵長壽花，開花期是十一月至明年二月，開花的氣溫需要攝氏十二度至十五度。可是，紐約的秋天和冬天，室內太溫暖，室外又太冷，根本沒法達到長壽花開花的要求。到了二月，莉莉依然開不了花，不知道是否心生不忿，自此她就瘋狂地長。

快兩年了，女大十八變，莉莉卻只有一變，就是完全變了臉，變到連阿媽也認不出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