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頭看小時候的日子,真的是有點窮。家裡沒有自來水,用的是井水。一年四季,甚至在兩三度的寒冬,手洗衣服。家裡的電器用品﹐就是一個冰箱、電飯鍋和電視機,沒有收音機,也沒有錄音機。小時候聽的音樂都是在鄰居家裡聽的。但是,那時候的我卻不覺得自己是窮人,至少可以跟我爸上茶樓飲茶吃點心。我心目中的窮人是三餐不繼,家徒四壁,連基本的溫飽也無法維持的。這樣算起來,我們那時可能還算是村裡的中等人家呢。
小學時,每天上學都有一元的零用錢,兩角買一個提子包,三角還是五角買一支維他奶,還剩下兩角儲起來。我的鄰居,每天上學只有一角,連一個麵包也買不起。對面的鄰居孩子,上學連一角也沒有,因為學校就在鄰村,走過去不用坐車,放學就直接走路回家。
我家有兩條看門狗,每天我都要煮一頓狗飯和魚餵牠們,狗米是從藍地大街街口同一家糧油店糴回來的,比我們平時吃的米粗糙和多塵,每次糴一百斤回來,就我一人,先把半個麻布袋的狗米一勺一勺的倒進狗米缸。我家一視同仁,人米、狗米,都用同一款空油桶做米缸,兩者之間隔了一條木樓梯,一左一右。待麻包袋的狗米越來越少,差不多時,就雙手托起麻布袋的底部,把剩餘的狗米一下倒進缸中。那一剎,塵土飛揚,一定要閉氣和閉上雙眼。魚,都是在街市新鮮買回來的,跟狗米一同煮成一品鍋,再加上剩菜,熱騰騰裝一大碗,拿去餵狗。
鄰居都說我們餵狗餵得很豪,我覺得拿狗米和魚,還有剩菜餵狗是天經地義的事,狗吃的,也不山珍海味,怎麼個豪法呢?原來鄰居是只用粟角餵狗。粟角,就是人家不要的玉米粒,看上去三尖八角,吃下肚不知道會不會腸穿肚爛。有個鄰居家裡的狗吃的跟豬一樣,都是豬餿水,一煮時,臭氣薰天。吃粟角的狗拉的屎很不一樣,偏黃,質地稀鬆,可以看到很大的顆粒在屎中。我家的狗拉的屎較結實。單比較狗屎的話,看來我家的狗稍勝一籌。不過,鄰居的狗都有狗屋,我家的沒有,只睡在簷前空地上。
還有一點可以證明我家不窮的,老家是用水泥蓋的平房,村裡有一半的房子都這樣,但我鄰居的卻是鋪了鋅鐵皮的木屋。有一年颳十號風球,我清楚記得,往窗外一望,鄰居的屋頂被風吹得掀開了,他們一家就跑到我家避風,幾個孩子堆在窗前,看風看得嘻哈大笑。
那時心目中的富戶就是村裡那幾戶上海人,他們的孩子跟我年齡相若,可能比我少幾歲,個個衣著光鮮整齊,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出門口時絕不會是趿着拖鞋的,而且,更厲害的是,家裡都有鋼琴,女孩子都學鋼琴的,每次經過他們家,都會聽到悠揚的鋼琴聲﹗
那時村裡有個小教堂,我上的幼稚園就在那裡。村裡小孩逢周末都上教堂做禮拜,有玩有吃的,教堂有許多我在家看不到的東西,例如一座大鋼琴,還有那種莊嚴肅穆的氣氛,大人們認真的祈禱,牧師講經,我都聽得津津有味,他們說的,是一個我無法想像的世界。
那些會彈鋼琴的孩子是不會跟我玩的,他們自成一國,有他們的世界,也有他們的語言。但是,我又覺得很正常,一點也不覺得不妥。他們跟我講鋼琴,我也不會懂。難道我會跟他們講用鞭炮炸牛屎嗎?我家就是粗人,他們是有文化的人,不一起,很正常。只因為有個教堂,我們才會每周短聚一刻,讀經,做着相同的事。
連我爸也說,多讀點書,不要種田,種田沒出息。平時我都不聽我爸的,這次就百分百聽他的了。
小時候,我愛看夜空的星星,想像着那老遠的星球有着奇怪的生命,如果有一天,能離開這裡,該有多好。終於,我真的離開了。可是,我住的村也沒有了。
(2020年11月13日發表於Matters)
係村長大幾開心,成條村都係遊樂場。我細個係鄉下大,都係村。今日玩下泥,聽日踩下單車,再唔係追住嫲嫲養嘅雞跑。
我哋以前都養過雞架,我成日追條雞,嚇到佢哋雞飛狗走。結果有次唔小心,追到趴咗落地,扭親隻手臂,要去睇跌打。
跌完好返會繼續追,哈哈。
跟住有報應了,鄰居隻雞好似狗,會用雞眼睥住你,然後飛過嚟啄你﹗
啲雞啄人好痛嫁,宜家要見到隻生雞,都可能要去動物園/農場。
呢度都差唔多。不過仲有生雞場即場劏雞嘅,但地點好偏僻,要知「訂」先得。
香港無晒lu~
禽流感那時早已沒了。我小時候買雞是買回家自己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