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兒長的買書故事

提起大陸的《萬象》雜誌，不能不說之前看的林行止散文集《說來話兒長》。真的說來話兒長，不過不是林先生說的那話兒。十多年回港時，去深圳逛書店，一眼瞥見熟悉的香港作家林行止，揭一兩頁，發覺內容很有趣。書是精裝的，三十二開本，拿上手很方便。價錢不貴，只是十多塊人民幣，於是決定買下來。後來又發現同一系列的其他散文集，有一位作者是《讀書》雜誌的前編輯沈昌文，於是一併都買下來。

回來美國後，覺得這系列的散文集編得不錯。一看出版社，是不太熟悉的上海書店出版社。上網一找，原來他們已出版了好幾位作家的散文集。一看見書目有黃裳的《插圖的故事》，已很想找一本。黃裳是中國有名的藏書家，竭一人之力，保存古籍，看他寫的藏書經歷，就如看一段暖暖的古籍流傳史。不過，山長水遠，一看見網上那大堆繁文縟節的付款方法，偏沒有信用卡，已頭大如斗，急打退堂鼓。後來輾轉找到付款方法，終於一償宿願，把幾本想看的買下來了。

後來得知林先生這本散文集的文章都是從《萬象》那裡結集過來的。於是，又上網找找。一找，竟然發現《萬象》是遼寧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雜誌。之前跟本地的中國風書店老板談起《萬象》，才知道沈昌文從《讀書》退役後，跑了去搞《萬象》，所以現在的萬象有點當年《讀書》的影子云云。不過，以我的淺見，《萬象》似乎不涉政治，沒有像《讀書》那樣踩鋼線，沈先生是神州出版界奇人，有句話很出名：「跪着造反。」而且，誠如老板所說，《讀書》的文章太嚴肅，偶然有一兩篇有趣的文章，但是，每次在網上都看得呵欠連連，想扮讀書人也扮不成。

一說起遼寧教育出版社，不禁又想起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買大陸書故事。

話說那時的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每兩年才辦一次，適逢其會，那年應該是第六屆，我也很久沒去北京了，於是就跟友人一同去了。

友人辦正事，我就在會場到處亂逛，臨近展期結束，參展的出版社通常都在書展結束前將展品賣掉，免除運費，省錢省力。本來沒有想過要買什麼的，路過遼寧教育出版社的展台時，看見一套新出版的散文集叫《書趣文叢》，作家有聽過的，也有沒聽過的，不過，看見內容都是與讀書有關的，題材頗合我脾胃，就這麼一套。我心想：回港後肯定找不到這套書的，於是硬起心腸，全部買下來。回酒店時才知道出事，因為手提行李箱根本放不下，唯有將衣服儘量往身上穿，省點地方放書。

我手上這套《書趣文叢》，是第一輯第一版第二刷，後來再出了的第二至第六輯，我都沒幸見到了。這十冊書跟了我二十多年，一直沒有打開來看，因為我深信好書是不會過時的，只要一天未死，也有看的一天。這一天十年前來了，我就這樣一本一本的翻開來看，不同的作者有不同的志趣，有談西方典籍的，可以當導讀當軼事；也有談中國古典文學的，則當是補充教材；也有說讀書心得的，則當是指路明燈。其中揚之水的《脂麻通鑑》看得我要死，估不到有人看書會看到如此仔細﹐自嘆不如之際也深深佩服。

幸好十年前把整套書看完了，這一年，眼力開始退化，看書時間，迫於無奈下，大大縮減，跟老師提起此事，才知道自己算是幸運的了，原來很多人四十多歲就開始有老花眼了，現在老花更是有年輕化的趨勢。所以，別怪我長氣，有事想做，馬上去做；有書想看，馬上把它看完，千萬別等到退休，身體有自己的時間表，到時不是你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

看完整套《書趣文叢》，才知道這套書原來是大陸有名的出版三劍俠的傑作。這三劍俠就是沈昌文、俞曉群和陸灝。俞曉群就是《書趣文叢》的編輯。他們三人很懂讀書人的口味，後來又辦了《萬象》雜誌，我也是在不知情下買了來看，才知道又落入他們三人的股掌中。

二零一零年八月，俞曉群主理的海豚出版社推出海豚書館第一輯，我從藏書家友人口中得知，於是伺準時機，準備在網上訂購。誰知陰差陽錯，有一天路經本地一家新開的中文書店，赫然發現當眼處擺了一套六本的第一輯。執輸行頭，慘過敗家，果斷地一口氣買下來，雖然價錢比在網上訂的貴，但有書在手，就不再夜長夢多了。未來得及得意，回家上網一看，第二輯、第三輯已陸續出版了﹗

真的是越窮越見鬼。

(原文寫於2009年4月6日，2020年10月11日修訂發表於Matters，本文為再修訂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