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躺到起來

破百了﹗

不是我的年紀破百，破百之日，我一定大鑼大鼓慶祝，怎會縮在一角自言自語。是五月份的練習量破一百公里了。自從得知紐約馬拉松今年十一月會如期舉行，就開始積極一點練習起來，這個「起來」，也只是相對過去七個月的停練而已。由平躺到起來，已是一大進步了。

配速當然無法跟兩年前相比，那時一鼓作氣，狀態大勇。原以為停練大半年，呆在家中上班，少了運動，肯定癡肥暴脹，身體機能大倒退，事實卻是，體重仍然維持原狀，腹肌因沒有練平板支撐太久，塌了。現在再練，捱不了十五秒就投降倒下來了。

所以，我很喜歡現在的興趣，無論是競走、編織、閱讀，都是要投入大量時間，不可以走捷徑的，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自己，下了多少工夫，出來的效果是不會騙你的。

疫情下，最難的是要如何自律。

沒了練習的夥伴，沒有別人的督促，如何叫自己在早上起床，打着呵欠，兩眼半睜半合，趁行人不多時出外練習。人是有惰性的，我也不例外。起來時，覺得空氣太冷，就想倒回床上再睡；起床遲了十五分鐘，又會多了一個藉口，時間太趕，來不及上班，還是明天再練吧。

或者這次疫情就是一個大好機會，一個考驗，讓自己鍛煉自律。我常覺得，每一件事的發生，都有其道理的，只是當事人在當時不知道而已。

剛過去的長周末，本來想練習長課的，但從周五開始，卻連續下了三天雨，一直下到周日晚，氣溫還一下子大跌，只有攝氏幾度，家中的暖氣也自動開着了。風大，還夾着冷雨，怕死的我，當然不願出去冒險，疫情又給了自己一個很好的藉口了。

周一早上六時不到起床時，天色晦暗，以為又在下雨，查了一下天氣預報，沒有下雨，也不會下雨，懶了三天，也應該出外練一下吧，否則十一月紐馬如何安全完賽也成疑問。

換過衣服，沒戴口罩，繫上心率帶就出門。

街上真的空無一人，連汽車也沒幾輛。忘了，周一是國殤日假期，連垃圾車也休假了，街上靜悄悄的。現在紐約治安不太好，我也不敢在清晨走得離家太遠練習。看到有人蹓狗，就閃到馬路去繼續走。

全國疾控中心最新健康指示：完成疫苗接種人士，外出可以不用戴口罩。現在看到沒戴口罩的人，也分不清是打了疫苗還是根本不肯戴口罩的人，為安全計，保持社交距離至緊。

走着走着，竟在路上碰到區內有名的「神經漢」。

以前清晨五時出來練習，晚上下班回家時也遇到過他，很易辨認的一個人，身高六尺以上，非常健壯，頭髮有點像貝多芬，只是髮線已到頭頂，蓄了鬍子，樣子長得像漫畫人物，可能他也自知，每次遇到他，不論晴天雨天陰天寒冷天下雪天，都是一件長袖衛衣，夏天時短袖T恤衫：胸口繡上他本人的畫像，畫中人嘴裡還加了一條長長的假舌頭，狀甚蔑視世界的樣子。十年前第一次在風雪夜遇到只穿一件衛衣的他時，真的嚇了一驚，以為精神病院走失了病人。後來就見怪不怪了。

每次遇到他，他都會跟我打招呼，我每次都不理他。

今天狹路相遇，口罩下的他，頭髮全白了，戴着眼鏡，但仍堅持只穿一件伸長舌頭的衛衣到處走，手上還拿着購物袋，估計是去超級市場買菜了。

「早﹗」他又朝我打招呼。

這次我朝他回了一句：「早﹗」

十年來頭一遭跟他打招呼，下一次碰面不知是何時了，希望他平安，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