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的學生？

我的中學老師給我講一個故事。有一次，她出道第一年教過的學生們請她吃飯。因為年月久遠，她也忘了很多學生的名字。其中一位負責飯局的學生X君，她想了半天仍記不起他是誰，只知道他已成為律師。

到了酒樓，坐了五分鐘。大家說：「X來了﹗」老師抬頭，左看右看，人群中都找不到一個像自己學生的男生出現。忽然一個身形似聖誕老人、禿頭、穿西裝的男人走上前。老師心裡驚呼：「吓﹗這就是我的學生，X﹗」

我們最青澀的時代都給了老師。在老師眼中，我們永遠是那群穿著校服，乖乖坐在教室聽書的學生。我的中學老師現在跟以前的樣子分別不大，可是，我們同學輩間的樣子變化真的南轅北轍。女同學的變化尚可用「可以控制」來形容，男的則多數一發不可收拾。我說的還是高中同學。

有一次，去朋友家出席飯局。朋友還請了中學同學出席。開席吃飯時，有個幾歲大的小朋友很乖，走過來問我朋友：「我可否坐在你爸爸旁邊？」大家聽了都不敢大笑。

初出道時，我曾教過書，在一間中學做初中三年級的班主任，拍大合照時，全班同學圍住我，我的樣子比學生更像學生。那時因為樣子太年輕，坐車時也被高年級的學生推撞過，有一次幾乎被推到跌落路軌。所以，不是男人當自強，當教師也要自強。

算一算，當年教過的學生現在都年近半百了，我不敢想像，如果當年的學生約我吃飯，我能否把他們一一認出來。

來美後，也在大學教過，那時的學生都大槪二十歲，美國人來說，樣子都已長大了，事隔這麼多年，應該也可以認出來的。

不過，最經典的跟學生相認是這樣的：

話說有個男生讀了我教的班大半年，有一次，下課時，對方跟我打招呼，我就隨口應了一句，跟住對方問我近況，我就奇怪怎麼學生會問我這種問題，於是就說還好，然後多口問一句：「嗯，我以前教過你的嗎？」

輪到對方有點愕然地說：「對啊，你去年教過我的，還跟我說過很多話，我今年回來想再修你的課。」

這可尷尬了，我懷疑自己額角已滴出汗來，遍尋記憶，真的記不起眼前的學生……

幸好他馬上補了一句：「噢，之前我好像蓄了鬍子的。」^【註】

【註】美國有些男學生很喜歡二十出頭就蓄鬍子的。

(原文寫於2008年1月2日，本文為修訂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