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後

很多求職秘笈教道：面試時，對方會問，你覺得自己五年後會怎樣？目的是考驗面試人的前瞻能力。

十五年前，我寫過以下的話：

五年之後，我仍會呆在現在的辦公室，工作倦時、悶時，會凝視窗外的幾株老樹，數著午後的陽光在下班前還有多少個小時就會消失。

同事說你這麼勤力一定是想升職了。我笑說，我不是做主管的材料，你也不是。勤力是我的天性，一懶下來我就會想睡覺。

升職是其次，加薪最重要。外面風大雨大，有人願意去擋戰車，我請他去擋。我寧願呆在窗前看外面的天空，早上泡一杯綠茶慢慢喝，計劃一下這個周末到哪裡去玩。

人家說：你真沒大志。我說：我志不在此。

重看以上一段十幾年前寫的話，不禁回心微笑。我還是死性不改，工作倦時、悶時，會凝視窗外的幾株老樹，數著午後的陽光在下班前還有多少個小時就會消失。早上泡一杯綠茶慢慢喝，計劃一下這個周末到哪裡去玩。

不過，我真的仍在同一個公司工作，只是辦公室換了。

可能風水不好，辦公室才搬到新地址一個月，全國疫情爆發，紐約首當其衝，市長宣佈「在家避疫」令，全部人回家上班，結果我的座椅還未坐暖，我剛佈置好的辦公桌還未完成，就要匆匆離開，回家上班去了。

還有，我升職了。

我升了職，並不是因為我勤力。我勤力也不是因為想升職。這聽起來很彆扭，但事實是這樣。首先，勤力，並不保證升職，牛也很勤力，但永遠是一條牛，老來還會被宰掉。

自問也不是勤力之人，你見過勤力的人會伏在辦公桌睡到流口水的嗎？

你見過勤力的人伏在辦公桌上睡到流口水，還會睡到老板走到身邊也沒有醒過來的嗎？

你見過勤力的人伏在辦公桌上睡到流口水，還會睡到老板走到身邊也沒有醒過來，更氣到上司走到身邊拍案大喊三聲也喊不醒來的嗎？

我就是這樣，從來都是這樣。我讀幼稚園時伏在桌上睡午覺就是這樣，讀高中時飯氣攻心，上課上到一半，整個人倒在桌上，就是這樣。大學時去做實習，在博物館做到睡着了，就是這樣。出來工作後，上班睡午覺，睡到全公司都知道，因為大家在我身邊走過都不敢吵醒我。來美工作，臨下班前睡着了，結果一睡不起，睡到晚上八時多，清潔工人打掃時才發現我，把我喊醒，叫我回家。

所以，千萬不要說我勤力，自覺侮辱了「勤力」這兩個字。

即然升了職，自然有責任去擋風雨，所以我去進修，學習管理，學習如何幫同事擋風雨去。資質有限，學得多少就是多少，我人就是這麼懶。

人家說：「你真沒大志。」

這話十五年後仍很對，我真的沒啥大志。我的志向轉移無定，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定在哪裡，總之是很遠很遠。

不過，五年後這問題，我倒記得當年有主管問我對五年後自己會怎樣的看法，結果是我答完後，反問一句：「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