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怎會嫌多？

很久以前，有位文化前輩，出席某文化活動時，問在場一位後輩借筆，後輩多年沒執筆寫字，當然沒筆可借，前輩面色一沉說：文化人怎可以不帶筆？

自問也算沾過點文化氣息，所以出街也會帶上一支筆，家中也有大大小小，不同的筆。用得最滿意的，是多年前在日本書店買的三菱牌Uni-ball Signo Um-151原子筆，名字寫這麼長是有必要的，這牌子生產的筆太多，名號也差不多，不寫清楚，怕會誤中副車。不過，說是原子筆也不太準確，原子筆也分很多種的，這支屬水性凝膠筆(gel pen)。

像我這種急性子的人，寫字這麼快，筆要很順暢才行，稍為一點刮紙，我都會像摸到下巴有一小顆酒米一樣，渾身不舒服。之前就是買了無印一支鋼筆，太刮紙，一怒之下，扔了，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值得的人和物上。

一直相安無事，直到鋼筆愛好者文友推薦 ，因此買了一支凌美LAMY Nexx M的A尖鋼筆，高高興興地寫了一個多月，始終嫌A尖寫出來的字，筆劃略粗，可能是我的筆記本的行距太窄，不足七毫米，橫豎撇捺，好像擠在一個只能容身的劏房之中，一筆一劃，萬個小心，唯恐一個不慎，一隻腳撐出了窗外。

好事多磨，花心的我，又看中百樂(Pilot)大都會系列的鋼筆，喜歡它的復古味，我人老套，筆也這樣，簡直是絕配了。芸芸眾生，紫色太造作，紅色太俗艷，黑色太古板，金色太銅臭，綠色太標奇、水藍太輕薄，灰色太低調，橙色太不像筆，最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相中了白豹紋的，這次買的是F尖。

M尖是中粗、F尖是幼細，A尖是介乎二者之間。日本筆本用來寫日本字，日本字筆劃跟中文字差不多，密度較英文字母高，筆尖相對較歐洲筆尖小，日本M筆尖，跟歐洲F筆尖相若。我挑的日本F尖，就相等於歐洲筆尖的特細了。

筆到了，不能急，上了墨盒後，也要待一個小時，待墨水慢慢落到筆尖，才能寫出字來。單這買筆、試筆、等，這幾下工夫，三個字，不能急。

記得大學時跑去學書法，寫小篆，老師逐個學生問，學書法所為何事，有人說想寫字漂亮，有人說喜歡中國文化，有人說讀書人就要學書法。輪到我，老師掃了我一眼，問我為什麼想學書法。我說，為了練氣。老師上下打量我，重複我說的話「練氣」。這氣有沒有練成我早忘了，不過一要寫字，我人就慢下來，要慢，不能急。

隨手從書架取下《洛陽伽藍記》，用三支筆抄分別同一段，比較一下筆劃粗細。

我選的日本百樂F筆尖，跟我的Um-151原子筆的0.38筆尖寫出來的字，筆劃粗細差不多，跟德國的凌美併在一起，分別就很大了。

如果說凌美的Nexx M，寫時有如行雲流水，那麼，百樂的大都會，就如蜻蜓點水，毫不費力，輕舟已過萬千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