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全市五區單車漫遊(2019)

二○一九年五月六日，一年一度的全市五區單車漫遊(Five Boro Bike Tour)又來了，我又再做義工，已連續做了三年。四年前，頭一次參加，報名費要美金一百五十元，試過一次，很想再玩，但不想付錢怎辦，於是跑去做交通指揮員義工。地點任選，因為是五區，最好是選曼哈頓下城頭一個馬路交匯處的義工， 這個崗位很多義工會搶，先到先得。當最後一名參加者經過崗位後，就可以出發，跟着單車龍尾，一直騎到終點史泰登島，等於不用付報名費，有義工早餐，去到終點又有免費午餐，在終點史泰登島坐渡輪回程時，還可以走義工特別通道，不用排隊，可以優先上船。

當然有代價的，就是要比所有參加者都要早起床，一早到達起點。我站的崗位報到時間是早上六時，五點十五分我就騎着單車到了。

五月的紐約，要到六點多天才亮，天不造美，那天天氣異常惡劣，全日下着凍雨，又冷又濕，體感溫度攝氏三度，穿了防水風衣和防水襪，只是好一點，沒有濕身，但依然好冷。

我的工作是站在馬路當中，吹哨子和揮牌，截停幾千架單車，讓行人過馬路。有些單車手耐性欠奉，截停他們時會被噓。不過，大多數騎單車的都很有禮貌，要停就停，有些還會說謝謝，辛苦了。

但是，雨下得實在太大，冷得要命，很多報了名的車手都沒有出現。我站在馬路當中，等了很久，才見到第一批車手到達，過了後，通常再等十五分鐘會見到第二批車手，但等了很久，才見到零零星星的單車，跟以往幾年數千單車湧向面前的壯觀場面完全不一樣。

終於等到最後一位車手經過了我身邊，後面有兩輛警車和收容車慢駛過來，我就跳上單車，跟着隊伍向終點進發。全程四十英里(63公里)，路線跟紐約馬拉松是反方向的，一個終點是史泰登島橋下，一個則是起點，而且有很多路線是重叠了的。

以前因為參加的車手太多，就算在義工頭一站出發，去到中段，大會因為不想大家超時完成，往往在那裡就截龍，把超時過中段的車手一段五英里(8公里)直接砍掉，不能騎去皇后區，直接轉往最後兩區：布魯克林和史泰登島。皇后區有一個特大補給點，騎得慢的車手就無法進去了，只能等下一個，也是最後的布魯克林補給站，過了布魯克林補給站，就不能退出的了，因為接着是上史泰登島跨海大海，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也沒路沒逃。

那天，站着做義工，淋了四小時凍雨，然後冒雨騎了四小時才到終點，眼鏡全程佈滿雨珠，視野模糊。因為前年騎得太快，結果發生義工把參賽車手撞飛事件，咳，那位義工就是本人，所以，還是乖乖地騎，不敢騎得太快。

到了終點，在雨中吃過免費午餐，然後還要騎五公里才到碼頭。史泰登島橋下都是車手，在終點拿過獎牌後正準備騎去碼頭。我推着單車走向出口，前面的車手兀自停下車，我走上前，登時呆了。

出口前那片泥地，在滂沱大雨下，已變成一整片的泥漿池。我瞧着雨水打在泥漿池上，沒濺起一點水花，反而像泥漿下有幾千幾萬條魚，張着嘴朝着天空在呼吸，一張一合的幾萬個魚嘴。我突然有點想吐，握着單車把手不知怎辧。

身邊兩個女的，左顧右盼，也不知如何是好。考慮了好久，終於提起勇氣，不往下望，推着單車踐過泥漿池，每一步都感到腳下的泥漿在啜吸着我的鞋。幸好雨沒有停，前面的路有很多水窪，我就踐過一個又一個的水窪，當是洗車吧。回到家，老骨頭也散了。

本來今年五月打算再去的，可是像好多報了名的活動一樣，全都取消了。也不曉得明年能否恢復過來，希望吧。

(原文寫於2019年5月5日，2020年12月7日修訂發表於Ma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