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年

整個紐約大都會地區有接近九十萬華人，大部分集中在紐約市，大槪有六十二萬，這還是三年前的估計數字，不是有華人血統的華人都會填報自己是華人的，真實的華人數字應該還要高。近二十年，紐約市唐人街地頭越來越大，單是曼哈頓下城的唐人街， 十幾年前，已將隔鄰的小意大利區擠得剩下一條街了，現在的唐人街不可以再用街來形容了。

華人喜歡聚居，紐約市的華人區除了曼哈頓傳統的唐人街外，廿幾年前，已有三個。稱得上是華人區，就是說，區內住的華人就算不會說英語，生活也不假外求。區內有各式商店、華人超市、餅店、菜館、診所、地產中介、華人社區組織，就算是電腦或手機壞了，也有華人開的修理店。我以前認識的一些老華僑，真的半步不出華埠的，出入就坐華人經營的小巴，在幾個華人區之間穿梭。一旦有大病，區內也有大型的公立醫院，裡面很多醫生、護士都會說廣東話或國語。

來紐約前，我並不知道這裡華人這麼多。後來才知道，原來紐約是北美華人最多的城市。市場上的中文報紙至少有三份，滿足不同的讀者，市內也有幾間中文書店。

第一次去曼哈頓唐人街，在街市見到有絲瓜、梅菜，連鯇魚，菜心也有賣時，幾乎嚇傻了。跟着在唐人街街市買到皮脆鬆化的燒肉時，開心不已，在香港也沒吃到這麼可口的燒肉，可能我在新界長大，吃過的燒肉都烤得不好，皮都是硬的。現在買到的華人食品就更多了，連新鮮的冬筍、有機東北酸菜也有，我還在這裡喝到北京酸奶，好貴一杯，跟本地高級的酸乳酪價錢可以一拚。不過廣式臘腸還是不行，味道差太遠了。

這麼多的華人，過年自然熱鬧了。以前，傳統的慶祝都集中在曼哈頓的唐人街，有花車巡遊、舞獅、燒鞭炮(不是自己燒，只是去看)，主流媒體都會來趁熱鬧，有自己的花車，那時，連帝國大廈的尖塔都會點起紅燈，象徵華人過年。紐約地區還有一大群收養華人兒童的美國人，每逢過年，他們都會空群出動，一家大小，拉着大橫額，穿上傳統華人服飾參加巡遊。有一年，不慎跟在他們後頭，有傳媒舉機拍機時，我就馬上閃開。

近年其他華人區也有巡遊表演，好不熱鬧，但論規模，還是曼哈頓唐人街的最大型。不過，如果怕擁擠的話，去其他華人區看巡遊會輕鬆一點。

在這裡過年，食物不用擔心，去唐人街一趟，準會買到煮年夜飯的所有材料，只是那天價錢特別貴，本來美金五毛錢一磅的蘿蔔，早一個星期已提價到差不多兩塊一磅，那些還是像注射了類固醇的大蘿蔔，一條已好幾磅重。什麼大吉大利的橘子，賣到九元一磅，其他賀年的年糕、糖果也水漲船高，因為一年才一次，大家嘴裡碎碎念，但都得買。不過，有時商家算錯算盤，也見到滯銷的，我就在餅店架上見到賣七元的一小盒笑口棗，大年初一了，仍有幾盒堆在一起坐冷板凳。總會有人買去的，我心想。

昔日過年，我一般都事先在年卅晚請假，在家煮一席十人的年夜飯，宴請朋友同事。

有一年，請了一位南美裔的新女同事回家吃年夜飯，忘了事先告訴對方，華人吃飯是要大家坐好才開飯的，不是美國人那種自助餐派對，結果七點開飯時，仍未見對方，打電話去問時，她人才姗姗換好衣服，正準備出門。人客都坐好了，那頓飯我就沒等對方，唯有先開始了。

因為吃的人來自五湖四海，年夜飯就不能煮得太中國味了，試過有一年我煮了魚肚鮮雞湯，結果沒有人敢喝，因為大家都問我什麼是魚肚﹐為什麼一點也不像魚肚的，到底是魚的什麼肚……所以以後我都煮豆腐雞湯，灑點葱花好了。

至於過年華人常派的利是，我不派，也沒有華人派給我，唯一一次收到利是是在公司。公司因為要尊重各個族裔，各種節慶都會開派對慶祝的，農曆新年更是必不可少的節日。公司大部分同事都會響應，在當天穿上紅衣服，然後我們來自埃及的節慶娛樂組組長(我們封他的稱號)，就會大派紅色利是封，有一年特別認真，對方給各人送上內有美金的利是。我回座位後打開一看，赫然看到是一張美金冥錢，因為印制精美，同事就買來給各人封利是了。為免其他華人同事收到時尷尬，我馬上跑去截住對方再派利是。

以前過年都要請假，但近年因為華人多了，公司在農曆新年也開始放假了。去年剛好是周六，所以就沒有特別放年假。

想不到，今年有年假了，但農曆新年卻是這樣，靜靜地在家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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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是跟一位文友合作的一題兩寫，叫「紐成一片」，各自寫自己所在的城市。每人輪流出題，每周各發一篇文章。本周題目是對方出的：春節。

下周題目輪到我出題：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