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AOL嗎？朋友突然問我。當然記得，American Online，美國在線，一家開在紐約的網絡供應商公司。那時候，瀏覽器仍是網景(Nestscape Navigator)，從電腦屏幕彈出的一句You’ve got mail(你有郵件了)，往往令人怦然心動，耳熟能詳到最後幻化成另一道光景：梅格·萊恩和湯姆·漢克斯主演的《電子情書》(港譯「網上情緣」，You’ve Got Mail，1998)。
劇情相當老套，兩個在白天鬥氣的冤家，晚上卻是互相愛慕的網友。
故事發生在紐約(在其他美國城市不會發生這種劇情的)，Meg Ryan演的Kathleen承繼了母親的兒童書店，本來日子過得挺愜意。怎料忽然有一天，大鱷書商Joe(Tom Hanks飾)在附近開了書店，人家財雄勢大，又聲稱服務好。小書店老板Kathleen看著顧客一個又一個流走，轉去大書店買書，當然感到很苦惱。偏偏這個滿身銅臭的書商又特別乞人憎，令Kathleen更加看對方不順眼。
電影中Kathleen的小書店，原型是曼哈頓西十八街的兒童書店Books of Wonder，紐約市最大的獨立兒童書店，1980年創立，已有四十年歷史。在紐約市，租金高昂，顧客挑剔，上十年的，都可以如數家珍的了。Books of Wonder不單賣童書，還賣玩具，當然還有受歡迎的講故事時間。
外國的童書都是精裝，價錢特別貴，薄薄一本也要近美金二十元。那時我也只能在店內買了一本小書《Hug》(抱抱)做生日禮物。印象中店員都很親切，對童書熟悉到不得了。如果你毫無頭緒，不知買什麼，最好請教他們。找什麼書，他們也會答得出放在哪一個書架上。這種體貼的服務不是大書店可以比擬的。
如果想花點心思，給小朋友買玩具，更應該去那兒，店面不大，但每件玩具都有特色。我朋友有一次給小侄女買生日禮物，就在那兒找到一個很滿意的洋娃娃。
電影中那個巨無霸書店，一看就知道是影射巴諾書店Barns & Noble。現實中的巴諾書店的總店，真的離Books of Wonder不遠，就在東十六街的聯合廣場，二十分鐘的腳程。
巴諾書店也不是天生就這麼大的，開始時只是一家小書店，從1886年開始，慢慢發展，改名換姓，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吞併許多獨立小書店，到1992年，已成為一家超級書店。九十年代，真的是巴諾輝煌的日子。每間分店都很大，像一間賣書的超級市場，琳琅滿目。
很多年前，我有個學生在巴諾書店採購部工作，負責挑烹飪書。他們總店的烹飪書部，足有幾百尺，相等於一間小書店的面積，那時小書店猶如池塘裡的小蝦米，怎敵得過這條大鱷，很多都紛紛關門結業。
可是，世事往往給你開玩笑，越來越大的巴諾，怎料會想到遇上另一勁敵亞馬遜。初時亞馬遜只賣書，讀者還是愛去巴諾，在書店翻翻書，感覺很不一樣。後來網購越來越流行，昔日的巴諾風光不再。在過去十年，陸續關掉許多紐約市分店。現在門面還算大的，就只有聯合廣場的總店了。
二十年過去了，巨無霸的巴諾已變成一隻小螞蟻，那邊廂的Books of Wonder卻依然屹立不倒，依舊在十八街，安安靜靜地賣童書。
(2020年8月19日發表於Ma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