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無聊聊找谷歌街景地圖看看老家,谷歌真的是一個偉大的公司,沒有它,遠在千里的我,恐怕再也「看」不到故土。只是心裡有點疙瘩,近年村裡蓋了一條新路,橫貫全村,像獵戶座的金腰帶,而且更起了一個名字,跟鄰村名正言順地連在一起,從此沒有名字的小村就有了名字,叫某村之南。名字應是出生時給的,張四李四,阿豬阿狗也好,活到幾十歲,忽地由無名氏變成有名有姓,有點不太習慣。
從前有學生問我,路和街有什麼分別。我說:路嘛,村裡有很多,人走在上面的,可以叫路,但絕不是街;街,兩旁有點店舖才叫街。所以,以前我媽常說我經常「躝街」(粵音:laan1 gaai1)其實是不對的,村裡哪有街,我只是出去蹓躂而已。
老家的村路很簡單,從村口直入,就只有一條大路,一百米不到,我們一家搬進去時就已經有了,混了小石的水泥蓋的,約一米寬,我爸半夜三更推大型四輪車載着幾百斤的西洋菜去馬路邊時,就會佔了整個路面,單車技術好的,兩車相遇時也夠空間。大路一旁是暗渠,非常窄,一條腿的寬度,路上沒路燈,夜裡出入只靠兩旁人家的燈光,或是在晴空星月下,路面反射一片朦朧的灰白,依稀辨路,也可安全回家。住了這麼久,沒聽過有人誤掉暗渠裡。
大路盡頭右邊有一個公共水龍頭,村民可以推四輪車,用膠水桶盛水回家,我家喝的是井水,用不着,每次經過,水龍頭都很冷清,只是黃昏時,有些農民扛着鋤頭回家時,會在水龍頭沖洗一下器具和洗腳。那個位置也是我和鄰居曾經惡作劇扮鬼嚇人的地方。
我和鄰居孩子,趁黃昏日落前,躲在水龍頭旁的香竹廠外牆邊的凹位,等到有農民在水龍頭洗腳時,我們就發出嗚嗚的鬼哭聲。試過幾次後,有一晚再出動時,等了很久,都沒有人經過,心生不妙,走到村口,眺望四線馬路對面的圍村,平時有很多人聚集的地堂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之後就不敢再去扮鬼了。
大路往左拐,就是一直往前,又一條大路,其實旁邊有一條水泥支路,但只容一人經過,像是人家的私路,平時我們都不會用。大路再走五十米,往右拐,直走,就是我小時候唸的幼稚園。幼稚園後面有一條分叉路,左邊一條是泥路,直走再往左拐,繞一個圈,可以到我家;往右拐,會經過我幼稚園同學家門前,還記得他姓麥,長得很可愛,大人見到會想扭一下臉頰,他家大門口種了一棵桑樹,桑子成熟時,我們一起摘過桑子吃。右拐的路直走,就可以到馬路邊,路邊有一棵老榕樹,樹旁還有土地公公。那時另一條出村的路,但太轉折,我通常都不會走。
沿着原來的大路再往前走,扭一個S字的彎,兩旁都是荒廢了的農田,人家明顯稀少了。再往下走,是一條斜路,水泥路跨過一條大坑渠就戛然而止,前面就是我爸的田。像是來到一個「口」字的下面,左右兩邊平開,各是一條泥路。我爸蓋的茅廁就在「口」字的東南角,往右走一個之字,上了斜坡就是我家。左邊的泥路旁都是田,要走到很遠才見到一戶人家。
老家的村就是這樣用大坑渠分割,大坑渠水泥石子路面那邊的房子比較漂亮,是大戶人家,泥路這邊都是田畦和疏落的平房。
說起那條大坑渠,由我記得開始,都是黑墨墨的,沒有臭味,我爸說坑渠裡有塘虱。小時候,我和鄰居跳進坑渠抓塘虱,不曉得是不是坑渠太肥沃,抓到的塘虱都很肥美。塘虱可以拿來煲西洋菜湯,魚肉煮到稀爛,這味塘虱西洋菜湯非常鮮甜,現在想起,口水也會直流。
泥路維持到我上了初中,有鄰居提出把泥路也蓋成一條水泥路,大家都贊成,連我家在內,十戶也不到,每戶出一點錢,後來還找了藍地一家菜種行的老板幫忙添點錢,因為他們店經常入村送貨,我爸是其中一個老主顧,他家兒子騎着一架大型黑色的鳯凰單車,晴天還好走,下雨天後,泥路都是泥漿,濺得一腳和車身都是泥。湊夠錢,大家落手落腳蓋起水泥路來。
水泥路蓋好後,村裡景觀更奇特了。從村口進來是水泥路,一直延伸到我爸的田,然後往右轉,經過我家後面的鄰居,直到出錢最多的一戶人家門口。但是,我爸的田左邊的路,卻一直是一條泥路,跟我們這邊燈火通明相比,那邊像是從未興旺過的冷場。不過,也有一個好處,就是秋初時,黑漆的菜田上會看到螢火點點,像鬼火般飄過。
水泥路也是自己血汗$ 起, 成本效益一定比1330萬的自動門公廁高!
那個我沒用過,不過聽落唔係好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