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仔,廣東話,手推車也,但不是現在運貨那種手推車,太美觀和太先進了,我說的是舊時香港人用的角鐵黑轆手推車,有些推把還可以摺疊起來。這類家用式手推車,我家有兩部。
或許你會問,香港人住的地方淺窄,怎容得下這種手推車。那要看住的是什麼環境,家裡靠什麼吃飯的了。老家在香港大西北,那時是荒郊之地,市區人甚少會來,青山公路車很少。我爸種田維生,填學生手冊家長職業一欄時,我爸直接寫上「農夫」二字。
我家其中一部角鐵手推車,車身有如鐵窗,本來油亮發光的鐵枝長滿鐵鏽,成了鐵鏽車,下面四隻黑輪子,黑輪胎外圍早已磨得不太光滑,沾滿泥濘和碎石,推把不能摺疊,可能是生鏽了,摺不起來。鄰居有一部類似的,還可以摺疊,但有時一不小心,摺合時會夾到手指,痛到入心。平時角鐵手推車會停在前院,因為車身不太算大,只用來運垃圾籮。
我家鐵絲網大門旁放了兩個大竹籮做垃圾籮,竹籮就是以前的菜籮,不用了,就拿來裝垃圾,裝得最多的是廚餘,吃不下的剩菜、切掉的菜頭、生果皮、蘋果芯,通統都扔進垃圾籮裡。一星期才倒一次垃圾,我家垃圾不算臭。把垃圾籮搬上手推車時,廚餘的汁液有時會流下來,不小心就會沾在褲腳上。有時候太重,搬起時有點困難,一把扔上手推車,不小心會被竹籮的竹刺插進指頭,回來時要拔刺。後來學乖了,倒垃圾時戴上勞工手套,就再沒被竹刺到了。
垃圾籮的垃圾要推到垃圾站傾倒,垃圾收集站就在對面馬路的村口附近,離村口約五十米,大槪太臭吧,要遠離村民出入的地方。所謂垃圾站只是一度油了綠色的U型牆,外面只看到牆,看不到U型牆內裡藏着的大型圓型垃圾桶,七八個一字排開。我把手推車推進牆內,逐籮垃圾傾倒在垃圾桶內,桶身很高,要把整個垃圾籮提到人頭般高,才能把垃圾倒進去。
每次都是忍着不敢大呼吸,裡面臭氣沖天,醃得眼睛也痛,然後儘快完事,先吸一口氣,然後憋着氣,單手一提,借勁順勢把垃圾籮扔進垃圾桶內,然後抓住籮底一提,裡面的垃圾就會稀里巴拉地掉進桶內,萬試萬靈,有時垃圾卡在籮邊,用力一敲,垃圾就此和籮身分手,垃圾籮不堪如此暴虐,破損嚴重,我就每次推着破破爛爛的垃圾籮去倒垃圾。
除了推垃圾,我還用這部手推車推舊報紙,舊報紙不會當垃圾扔掉,因為太重,只好推到大坑渠旁的荒田,堆成紙山般高,點火柴燒掉,每次都等每一頁報紙都燒成灰燼才離開。想燒快一點,就會撿一根樹枝,把一叠報紙挑高一點,多點空氣,火就越猛,燒得越旺,很快就把報紙燒光了。
最後一次燒的應該是我的中學書簿和功課,我有一個很不好的習慣,就是把所有書簿都留下來,有一個夢想是將來大了再拿來看。結果人未老,書簿都老了,老屋放不下,只好燒掉。當年只燒剩三本筆記,現在仍保留着。
家中還有另一部手推車,那是我爸找人訂製的,有六對車輪,是普通手推車的兩倍大,車架比門更高,特別大和重,少點力氣也推不動,是我爸用來半夜推菜去馬路,等貨車把菜送到市區蔬菜批發市場的。那時我爸每天摘的菜少說也有一百斤,普通手推車放不下。四個車輪也很重,白天都停在前院一角,我唯一會拿來推時,是在家裡替唐狗們抓了大把吸血蜱蟲,扔在地上,把這部重型手推車推過來,在蜱蟲堆上輾來輾去,弄得地堂血肉模糊就心滿意足的把手推車放回原位。
後來我爸每天摘的菜少很多了,大陸菜來價便宜,本地菜根本不是敵手,摘更多也是白搭,重型手推車用不着,擱在前院等生鏽,只用普通那部,後來重的那部果然因為長年少用,本來漆上嫰綠的車身逐漸發霉的變成鏽色,輪子也日漸蝕掉,要推的話也更困難了。
從小推慣了車仔,速度可以很快,在村中的泥路上轉彎抹角,一點也不猶豫,以為這是天公地義的事。誰知有一天,中學同學來我家玩,推起我常用的手推車時,只是推個直路,居然也可以撞到鄰居的鐵絲網上。奇哉怪哉。
吸血蜱蟲 link 唔啱?!
睇你呢啲回憶文章感覺同我長大嘅香港好唔同,好特別。我無呢啲回憶,大家嘅童年好唔同!
鏈結其實是對的,我本來以為自己寫過捉狗蝨的故事,原來沒有,所以就連了行山的蜱蟲,不過還是刪了,免大家誤會。
你在市區長大,不會有我這種童年回憶的。
個部可以算是戰車
真係好重,可以撞散其他車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