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不識顧嘉煇

在香港黃金歲月成長的香港人，不可能沒聽過顧嘉煇寫的歌曲，我家雖然是小撮擁護麗的電視台的香港人，但也聽過不少他寫的電視劇主題曲和插曲，從沒看過《上海灘》，但也會哼一句「浪奔浪流……」，可是，今天才驚覺原來顧Sir的中文名字是這樣寫的：顧嘉煇──是「嘉許」的「嘉」，不是「家庭」的「家」，是火字旁的「煇」，而不是光字旁的「輝」。

起初還以為是手民之誤，上網一查，還找到名字的不同組合：顧家輝、顧嘉輝、顧嘉煇……(簡體字版本就不要算了)。維基上面更複雜，列出了三個別名：顧家煇、顧嘉輝、張志雲。

一時之間儍了眼，開始懷疑人生了，明明記得寫法是「顧家輝」，是回憶欺騙了我，還是自己一直寫錯字？勉為其難說當年年紀小──「顧家」二字有照顧家庭的意思，就很理所當然地覺得ku3 gaa1 fai1三個發音是這樣寫的。那個時代，用「家」字起名字是很普遍的，金庸的《書劍》就有陳家洛，亦舒的男主角叫家明，還有李家鼎、劉家傑、羅家英、薛家燕、林家聲……

可能是這個原因，一直誤把馮京作馬涼了。

可是，在網上找到的舊唱片封套、黑膠唱片，甚至是發黃的雜誌廣告，都是寫着「顧家輝」作曲。

不過，看過顧嘉煇生平的，也知道他的胞姊是顧媚，顧媚是藝名，原名叫顧嘉瀰，顧sir還有一位弟弟顧嘉鏘，看了三姐弟的名字組合，名字最後一字都是依着五行取名：水火金，看到這裡，幾乎可以肯定名字是「顧嘉煇」了。所以，暫且相信維基所言，其餘的名字都是別名，包括我腦海中的那個名字。

昨天顧sir去世的消息一傳出，散佈世界的香港人社區無不又悲又傷。我是呆了一陣，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是不是假消息啊，怎麼一開年又走了一個？跟着發覺許多人都在傳，我仍不肯相信，其他名人也沒反應，還安慰自己說不是真的。

我不是悲傷，顧sir畢竟不在大熒幕幾十年，而且年紀也很大了，離開是遲早的事。但偏偏在這個時候走了，難免很失落，聞說是感染了新冠。顧sir寫的歌過千首，如果沒有看過「煇黃演唱會」，相信也不會知道原來無記的兒童節目《跳飛機》中的數字歌也是他寫和填詞的：

「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二三四，四三二，四五六七八九十。」

我童年時並沒有兒童節目，跟《跳飛機》只是擦身而過。以前不會覺得這些老掉大牙的歌是寶，現在回頭一看，怎麼幾十年了，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進步過一樣，這些琅琅上口的歌現在都沒有了。現在的香港廣東歌，如果不看字幕，真的不知道是在唱什麼。

顧嘉煇寫的曲旋律易記，再加上當年的填詞人，電視台的推波助瀾，首首家傳戶曉，小孩子也會琅琅上口，堪稱樂壇的白居易。他寫了這麼多首時代曲，唯一一首我現在仍在聽的歌卻是小調《鮮花滿月樓》，盧國沾填詞，張德蘭唱，這是電視劇《陸小鳯》的插曲，我家愛看麗的電視台，唯一會轉台就是因為我媽要看《陸小鳯》，她特別愛看劉松仁，說他兩道眉毛好，她只讚過兩個男人的眉毛好，一個是劉松仁，一個是粵語長片時代的周聰。得要感謝我媽，否則我可能會錯過了黃允財演的花滿樓，我媽喜歡陸小鳯，我卻喜歡自幼失明的花滿樓。

《鮮花滿月樓》是劇中演奸角上官飛燕的韓馬利向花滿樓示愛時唱的歌，歌詞緊扣花滿樓的名字，聽得人春心蕩漾，連花滿樓也上鈎了。張德蘭的唱腔圓渾甜美，唱起來好像不費一力，之後也沒聽過有其他歌手唱得比她好的。我想，唯一可以匹敵的一首老歌就是柳影虹的《換到千般恨》了，作曲的是黎小田。巧合的是，兩位都是我成長時的香港音樂人，兩位都先後走了。

我們走了，他們也一個又一個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