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的雖然是鄉村裡的基督教幼稚園,但從小耳濡目染,耶穌基督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陌生。聖誕將至,在教堂上課時,鋼琴姐姐彈着清脆樂音,高低班的同學會一起唱:「遠遠在馬槽裡,無枕又無床,小小的主耶穌,睡覺很安康……」用粵語唱這首聖誕歌,很多字都走了調,變成了「圓遠在 maa2 (粵語無此音的字) 醋裡,髦針幼髦創,紹紹的豬je3 (粵語無此音的字) 訴,水著很按烘……」
香港沒馬槽,小時候的我只見過豬牛雞鴨白鴿鵪鶉,沒見過馬,第一次接觸「馬槽」這個生字有種千里外的感覺。
鍾先生拿着圖書,教我們馬槽是什麼樣子的,她是我的幼稚園老師,長得高瘦優雅,愛穿套裝,氣質跟村裡的人很不一樣。從小我就感覺到教堂裡的人跟我們很不一樣,他們說話溫柔,連牧師韋伯伯責罰我們時,語氣也是柔和的,我真沒見過他發脾氣。我們搞得洗手間一塌糊塗,他也只會說不可以這樣,這是不對的。
那時候是有體罰,就是拿一把木直尺打掌心,但我沒被打過,只是上課時轉過頭看同學畫鐵甲人,不聽書,被罰到牆邊坐過無形凳,之後也從未再犯過規。我想,自己的野性在幼稚園的兩年被馴化了,在心裡慢慢滋長了被老師罰是很丟臉很要不得的情意結。之後的讀書生涯,在老師的心目中都是一個乖學生的形象。
每年聖誕節,教堂都會有崇拜和遊戲日,那是村裡孩子們的樂園日。我們種的是西洋菜,西洋菜是冬天的時令菜,賣得很好,聖誕節在冬天,我爸忙於下田,我也只會在村裡混,不會走遠,去教堂玩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他也忙得放心。
我們住的村雖然沒有名字,人口單薄,卻有一家別致的教堂。每年聖誕,我就和村裡的孩子去那兒玩。
教堂平日是幼稚園,就是一室學校,高低班都坐在裡面,右面是低班,左面是高班,中間隔了一條走道。聖誕節那天,桌椅都搬到教堂後面的閱覽室,有很多大哥哥大姐姐陪我們玩集體遊戲。有踩氣球,那是很驚怕的遊戲,每個人腳後都綁一個氣球,然後互相踐踏,爆了的就退出,直到剩下一個沒被人家踩爆氣球的就是勝利者。獎品是什麼可忘了,總之永遠不是我。
因為室內地方不多,也會安排有些孩子在教堂外的操場玩耍,有一年我在室外玩,那些什麼抛手巾、大風吹、音樂椅,都是在教堂裡學回來的。遊戲日結束時,來教堂玩的每個孩子都會有一份禮物。這是我每年最期待的東西,唯一的聖誕禮物。
禮物包是一個白色紙袋,裡面放了糖果和一件小玩具,有一年是幾個像樂高的人形積木,藍的紅的,拿回家玩了很久,覺得很有趣。除了教堂的人,村裡沒有人會慶祝聖誕。
初中後,就少上教堂做周日崇拜了。那時候,同學之間已流行寫聖誕卡。每年聖誕前夕,大家都會上文具店買聖誕卡,花大堆心思,堆砌言詞。學校附近開了一家精品店,名字還記得,叫宏道,後來才明白是有宗教意思的,他們賣的聖誕卡很漂亮,其他地方都沒有的,當然價錢也貴,但一年才一次,省點錢就可以了。老家被拆前,閣樓一直放着多年以來收到的聖誕卡,堆積如山,搬家前不得不割愛,全部扔掉了。
上了高中,零用錢多了,可以坐巴士跟同學去市區玩。那時最時髦當然是去尖東和中環看聖誕燈飾,高聳的商業大廈,外牆上都掛滿五顏六色的燈泡,圖案各有不同,有聖誕老人坐鹿車,有雪人,有聖誕花,有聖誕樹,這些都出乎我的想像以外。
曾有過一絲衝動,要買一盆聖誕花回家擺一下,後來聽說原來聖誕紅是有毒的,還很毒,馬上打退堂鼓了。
出來工作後,第一份工作的老板雖然很兇,但是,有時卻很慷慨。每年聖誕都開放南區的豪宅,讓公司上下同事盡興一晚。我們也極無聊,在幾層的豪宅玩捉迷藏。有一年,我提議用腳趾玩包剪錘,坐在身旁的上司說我無聊到近乎白痴,但是,最後,對方也跟我玩啊,大家伸出腳來,猜得不亦樂乎。同事之間也互送聖誕禮物,方法簡單,先買一份禮物,不指明送誰,到時大家抽籤,抽中哪份就是那份。有一次抽中了一大包廁紙,哭笑了我半天,最後卒之給我找到元兇,原來是老板的秘書。
奇怪的是,這麼多年的聖誕節,從沒吃過所謂的聖誕大餐,所以,聖誕大餐有些什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價錢太貴,這是最大的原因,唯一令我卻步的,應該就是錢的問題了。
聖誕節了,現在生活在西方洋人的國度,遠在香港的朋友說今年的聖誕燈飾少了,這也不是意外之事吧。在距離上,香港跟我沒有變化,仍是十六個小時的航程,但是,身影卻越來越黯淡,明知這是不可抗拒的事實是一回事,但目睹這一刻的降臨仍然是慼慼然的。
香港聖誕燈飾堅過基本法呀,起碼做到50 年不變先啦
咁我又冇咁勁五十年前睇過香港燈飾。XD
哈哈哈哈 Happy Boxing Day ar! 我今日睇到我朋友說尖東冇燈飾,有也是好舊,不過另一朋友在西九,和海傍個邊,個邊就有。 尖東沒落了,陰功
我幾十年沒去尖東了。對上一次應該是三十幾年前在尖東一個商場,什麼名字也忘了,有一個樓上舖賣Jurlique的產品,那時只有中環的Joyce才有賣。
我都唔過聖誕,不過離開香港,聖誕特別挂念香港,我估因爲香港聖誕放假,台灣唔放假,一定係咁!!!
噢,台灣不放聖誕假?﹗那香港真的是很特別的地方,東西文化匯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