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西瓜有籽

你畫過西瓜沒有？小時候上美術課，老師叫學生畫西瓜。大家不是畫了一個綠黑相間的大球，就是畫了一片三角形的西瓜，綠色皮，紅色的肉，還加上幾點黑色的西瓜籽。對，就是有那幾粒黑點，那才像一個西瓜。

在我的心目中，西瓜是有籽的。這個當然是小時候對西瓜的觀念。現在不同了，西瓜可以無籽(核)了。很多人都愛吃無籽西瓜，因為方便，不用吐核。商人看準這道理，大量推出無籽西瓜。我長大後吃到的西瓜都是無籽的。

很多人會問：無籽西瓜既然無籽，即沒有種子，怎麼可以種出來呢。

這問題只問對了一半。無籽西瓜也是由種子種出來的，不過，不是無籽西瓜的種子，而是「借種」的。無籽西瓜也有淡白色的籽，小小的，但它本身跟騾子一樣，也是不育的。

無籽西瓜的誕生，過程頗複雜。首先要用秋水仙素(Colchicine，一種劇毒的生物鹹，用來醫痛風的)令普通有籽的西瓜變種，由原來只有兩組染色體，倍增成四組，叫四倍體(如果施之於人身的話，是會死人的)，然後將這變種的雌性四倍體跟正常的二倍體的花粉「雜交」，結成的果是三倍體。這三倍體的籽，就可生出三倍體植物，即是無籽西瓜的媽媽。這三倍體的植物本身是沒有花粉的，因此是不育的，只有靠正常的二倍體的花粉，跟這三倍體植物雜交，結出來的果就是無籽西瓜了。

要種無籽西瓜，要跟賣種植無籽西瓜的種子的商人購買。這些種子分成兩種：一種是種出三倍體的種子，另一種是正常的二倍體。兩者要種在一起，才可以生出無籽西瓜。這個種植過程太複雜，相信沒有人為了吃無籽西瓜而跑去種無籽西瓜。

要買無籽西瓜，實在不費吹灰之力。但是，我還是執著的覺得有籽西瓜的肉更香更甜。

之前開車在市郊一條高速公路橋下，再碰到去年從南方開車到北方(相對而言就紐約)賣西瓜的瓜農。我們問他有沒有更甜的西瓜，因為我們要送人。他二話不說，從貨車車廂的一角捧出一個大西瓜來，用手敲敲瓜身，豎起手指頭說：「保證甜到漏。」

我看這西瓜的名字也起得好，叫甜媽媽(Sweet Mama)。世上有誰比媽媽更甜呢。西瓜實在太大，放不下冰箱，唯有放在冷氣機旁冰鎮。

將西瓜剖開，汁液四射，瓜肉「起沙」，已教人口水大流。不過，美國人卻不太喜歡這種「起沙」的西瓜，這種瓜肉在裡頭裂開的西瓜，美國人稱之為「空心西瓜」(hollow heart water melon)，見到這種西瓜，他們覺得有問題，一般是不會買來吃的，網上也有不少美國人問：「可不可以吃瓜肉裂開了的西瓜？吃了會不會有事？」

瓜農很怕會種出「空心西瓜」，影響收入。生出「空心西瓜」的成因很多，天氣、土壤都有關係，但有科學家研究出是跟雌蕊授粉不足有關，尤其容易出現在無籽西瓜上。

華人卻不是這麼看，無籽再加「起沙」，簡直是無敵好吃的西瓜，可是，華人視為珍品的「起沙」(gritty)，美國人更視為是西瓜過熟，不好吃。

同樣一個西瓜，也可以吃出不同的人來的。

(原文寫於2009年9月9日，本文為修訂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