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我從小就做到了,在老家跟我爸吃飯時,我們不說話的,因為一開口,就會吵起來。
我爸每次一開口都已假定是我不對,例如:「你這個菜怎麼不下鹽?」但我明明是下了的,他未下箸,已先判定菜是沒有下鹽了。我就很自然的回嘴:「你嚐了沒有,怎麼未吃就說我沒下鹽?」於是他就火了:「一看就知道,你上次就沒有下﹗」我一下把筷子拍在碗旁,「是下得不夠,不是沒有下﹗」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話沒有錯,錯的是我,錯了還使脾氣。
所以,以後大家吃飯還是少開口。
至於寢不語呢?我是從小就犯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天生的,我是會說夢話的人。這天賦還是鄰居告訴我的。
那一年我還未讀大學,仍在老家住。我的睡房靠近路邊,有兩扇大窗,一個朝東,一個朝北。朝東的窗子對住我鄰居的田,窗戶和路邊還隔着三米的空地,中間有一道鐵絲網,鐵絲網外面就是路,是公眾地方,路旁有一棵枯樹,枯樹旁是一大片低窪地,半個人身高的落差,鄰居的田就在下面。
我家和我鄰居都是種菜的,我爸是早上到田裡澆水,中午後才下田摘菜,黃昏回家,吃過飯就上床睡覺,半夜起來推菜去馬路等收菜的貨車,趕及大清早把菜送到市區(九龍)的蔬菜批發市場。我鄰居工作習慣有點不同,晚做晚休,這也是發生了以下的事我才知道的。
那天早上,我鄰居,一位師奶,就是一位四個孩子的媽媽,那時我們叫結了婚的女人做師奶,在路上碰到我時,神情有點八卦的問:「嗯,你昨晚大半夜怎麼叫得這麼悽慘?」我聽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那時間我在睡覺,叫什麼啊,就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叫啊。」
「什麼沒有,還叫得很大聲,我在田裡摘菜時也聽得見。」她一邊比劃晚上在哪個位置工作,一邊強調說,好像我真的叫到整條村都知道一樣。聽完,我半信半疑,就跟她說:「我不知道,真的沒有。」
「明明是叫,你是不是發開口夢了,嚇死人了,大半夜,聽到你大聲叫,以為你家出事了。」她不斷重複地說,彷彿多說一次我就會相信了。
回到家,我馬上問我爸:「你昨晚聽到我半夜叫嗎?」我爸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隨口一句:「你從小就這樣的啦。」
「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我有點生氣了,這是很重要的生理缺陷啊。我爸竟然隱瞞我這麼多年,現在連那八卦的鄰居也知道了。
我爸躺在沙發上休息,根本不想理我。
「我真的從小就發開口夢嗎?」我想從他口中證實此事。
「是啊,都習慣了。」他閉上眼在休息,不情願地說。
「那我做開口夢時說些什麼?」我追問他,事情一定要弄明白啊,這事太重要了。
「哪裡記得了,就是叫,像見到老虎一樣(估計我爸也沒見過老虎),老早叫你不要看那些恐怖片,看了晚上就呱呱亂叫。」他開始有點不耐煩。
「昨晚我沒有看恐怖片﹗而且我根本不怕﹗」我覺得他說得不對,是在貶損我,我發開口夢跟看恐怖片根本沒關係。每次在家裡看恐怖片,他就走過去把電視機關掉,不准看這種鬼東西﹗怪不得,原來他一直認為兩者是有關係的,但卻一直沒有告訴我。
「還有呢,除了叫,還會說什麼?」我一定要搞明白。
我爸被我纏得煩了,只好說:「有時還會說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天﹗好恐怖啊﹗我對自己在睡夢中做出這些行為全然不知,像聽着別人的故事一樣,但這別人卻是我自己啊。
跟着,我考進大學,要搬進宿舍住了。選定了室友後,第一天我就向她們宣佈:
我睡覺是會說夢話的,請大家不要害怕。
結果,住了一個多月後,有一晚,大家吃飯時,其中一位室友緊張地跟我說:「昨晚只我和你在房裡睡覺,我聽到你說夢話了,嚇死我了,以為你鬼上身了﹗」
另一位室友卻若無其事地說:「我早聽過了,沒事。」先前那位室友說:「這麼可怕,以為鬼上身了,不知怎樣幫她醒過來。」
「不用理她,只管睡好了。」室友笑笑口說。
我忍不住插嘴說:「你太沒同情心了,見死不救﹗我叫得這麼慘,你怎麼不弄醒我?」
先前那位室友說:「我不敢啊,好恐怖,我都嚇到整晚睡不着了,萬一你真的鬼上身怎辦啊?我怕鬼的。」
沒良心的那位室友說:「我才不管呢,由得她叫吧,叫完她自然安靜的了。」
結果,那頓飯在一片吵鬧聲中結束。
我說夢話這毛病一直都沒有好,有次叫得太大聲,終於連我自己也被吵醒了,那一刻,我叫自己好好記住,明天要寫下來,但每次都倒頭大睡,早上醒來又忘了昨晚說了什麼了。
(2020年8月20日發表於Matters,本文是修訂版)
喂 呢篇笑到我急尿
咁你得閒睇多得啲我啲文啦喂~ 利尿。XDDD 講完笑爆我。
呢篇我要book mark dak Han 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