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獨自去戲院看恐怖片,因為我人太神經刀,手起刀落,一想看,就要馬上去看,根本來不及約人,而且看電影是很個人的事,不用別人陪啊。有些人喜歡看完電影後就找人討論,我最怕這樣,好像有些女人吃飽飯,馬上要去洗手間挖喉,誓要將剛下喉嚨的東西吐出來才安樂一樣。我要慢慢消化的啊。
不過凡事也有意外,人生來幾次例外,也不算是罪過。
話說當年有一部幾乎嚇死人的日本恐怖片在香港上映,不是號稱「日本史上最恐怖的恐怖片」《死國》,是《午夜凶鈴》(台譯七夜怪談),就是從電視機爬出來那個貞子啊。那時仍沒有網絡世界,但有八卦傳媒,未看之前,我已知道有個鏡頭很駭人,於是就相約好友一起去看。好友不愛看恐怖片,因為戲院就在好友家附近,反正沒事幹,就被我拉着去看恐怖片。
全院幾乎滿座,我們坐在一堆觀眾之間,到差不多經典嚇死人鏡頭出現時,貞子從電視機爬出來,手腳扭曲,主角癱在地上等死的瞧着眼前的女鬼,然後貞子徐徐站了起來,長髮披面,雙手僵直,垂在身旁。
忽然,貞子猛一抬頭。
「哇~~~~~~~~~~」
我和好友就馬上在一排女觀眾頸後尖叫起來,她們旋即嚇到也不斷尖叫。
「哇~~~~~~~~~~」
跟着,那隻死人眼,填滿整個電影屏幕,嚇到她們再次抽筋地尖叫起來。
「哇~~~~~~~~~~」
我們滾回座位上笑到肚皮翻天,但全院尖叫聲太大,根本沒有人聽到我們的笑聲。結果,《午夜凶鈴》在我印象中變成一部笑片,一提起這部電影我就想笑。
好萊塢的鬼片,相對日本鬼片或香港鬼片,嚇人點子完全不同,效果也很不一樣。直到出了一個溫子仁。這導演的拍攝技巧有點懷舊,鏡頭視野窄窄的,令人常常疑心生暗鬼,不知鬼會在哪個角落跳出來嚇人。
因為《Saw》和《Insidious》的成功,我自然對他的《The Conjuring,2013》(厲陰宅) 非常期待。【註】
上映那天,我在家,這部電影那時只在紐約東村一家小戲院放映,要去的話要坐地鐵。我在家忙這忙那,吃過午飯,再忙。跟住看看時鐘,快到電影播映的時間了,於是一把拿起錢包,換上帆船鞋就往外跑。
趕到戲院時已過了放映時間十五分鐘,想想大槪是廣告時間吧,也不太着急,連忙買了一張票就進場。
第一次去那間小戲院,美國戲院那時是不劃位的,戲票上也沒有寫明是哪個放映室,我轉了一個彎,前面是一條走廊,有幾間小放映室,門上都沒有註明在放什麼電影,幾個門口都是一樣的。沒有帶位員,美國沒有這個。門口也沒有工作人員。真的是一間小戲院啊。
我抓了抓頭皮,想走回去找售票員問問,但又覺得太花時間,不如先進去看一看吧。
一推開門,裡面黑漆一片,電影已在放映了,不是廣告﹗天﹗小戲院連廣告也不多啊﹗
我站在門口看了一陣,一點也不恐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The Conjuring。
於是,我就躡手躡腳走上前,一手輕輕搭在一位坐在走廊位的觀眾肩上,頭伸到對方耳邊,細細聲地問「不好意思,請問這部是The Conjuring嗎?」
那觀眾是個女的,慢慢回過頭來,是位老人家,在微弱的光線下,樣子看上去有點像《陰兒房》的神婆Elise,她很冷靜地對住我說:「是。」然後再回過頭去繼續看電影。
我放心了,於是就坐在她身後的座位。人不多,就只有十幾個觀眾,整個放映室陰陰寒的。老人家膽子也蠻大的啊。老人也可以看,我應該沒問題的,哼。
(2020年8月21日發表於Matters)
【註】
SAW:恐懼鬥室,台譯奪魂鋸,2004
Insidious:陰兒房,港譯兒凶,大陸譯潛伏,2011
The Conjuring: 招魂,港譯鬼屋驚凶實錄,2013
婆婆個樣再加黑媽媽會唔會比戲更驚
看《死國》包場那次真係好驚。但死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