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水古城的人情糉

二十前去雲南旅行，乘著長途車深入一般遊客不會去的地方，既新鮮又刺激。

在前往雲南省南部的元陽途中，在長途車中轉站建水停了一天。因為由昆明到建水行車要三個半小時，由建水到元陽南沙又要三個半小時，再轉車坐一個小時上舊鎮新街，不停下來休息一下不成，況且到達建水時人已很疲憊，所以決定留在建水一天，也讓自己可以好好休息再上路。

建水不是一個熱門旅遊點，沒有什麼景點，也沒有專門招待遊客的商店，有的是讓轉車客留宿一宵的旅館。入住時，職員還給了我一餅蚊香，用來驅蚊。

因為不是遊客區，反而可輕鬆地四處遊覽一番。自助行就是有這個好處：要停則停，沒有時間表催促下，人玩得更自在。

建水古城大街有一座古城門。入黑前，城門前坐滿了很多老人家，有的帶了幾籠鳥雀出來吹風，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抽煙。城門上忽然掠過一大群黑影，原來是夕陽時分回巢的鳥兒。

古城只有一條大街，走著走著，不覺走到一大排古民居前面。拐過彎轉入另一條巷，只見一戶人家大門半掩，我探頭入內，好像還有人在招手。起初不敢進去，後來終於大著膽子進去看看，庭院內站著一位七八十歲的婆婆，她身後是一間木色斑駁的老房子。

我跟婆婆說聲好，她問我們從何處來，要去哪兒。我告訴了她。她忽然說：「明天是端午節，過來吃個糭子吧。」

我連聲道謝。天色已晚，就告辭回旅館。

第二天，我改了行程，打算中午吃完糉子才上路。

早上去婆婆家，她家多了幾個人，一個是她的女兒，其餘的是租住她家的一戶人家：一對夫婦和一個讀小學的女兒。那父親平時在附近賣冰棍，一毛錢一根，他請我吃了一根，很甜，是自製的。

老婆婆說她就在那老房子裡出生，在那兒長大，房子比她還要老。我說這房子也很紥實。她說糭子正在鍋裡煮著，大家坐下來聊聊天吧。她說了很多自己的故事，現在我很多都忘了。

糭子煮好了，她給我解了一條，長形起角，跟廣東糭沒有兩樣。婆婆問我要多少糖水，原來吃的方法也跟我家有點相似，不過我們用的是白糖。

我咬了一口，裡面原來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是一大團糯米。婆婆看見我的樣子，笑著說：「我們這兒包的糭子都沒有餡料，怕你吃不慣。沾點糖水吧。」我有點不好意思，將乾巴巴的糭子一口一口吞下去。

臨走前，我和他們拍了一張照片。他們說有機會要再來建水，我心裡嘀咕：還會再來嗎？

原來昨天是端午節，不是別人提起，自己也忘了。就像我忘了寄回相片給他們，過了這麼多年，也不好意思寄回給人家。

後記

差不多廿年前的事了，本來想找原照片，婆婆的樣子已忘了，但那位賣冰棍的大叔，我仍記得他的樣子。奇怪，他不是這故事的主角，我卻偏偏只記着他，可能是那根冰棍吧。照片都是沖曬的，當年已放好在儲物室裡，現在裡面亂七八糟。昨晚找到一頭汗，放棄了，有機會再翻箱倒篋吧。

(原文寫於2007年6月20日，2020年7月23日修訂發表於Ma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