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e in Hong Kong就沒問題了

那一年，聞說禽流感很厲害。九月份，我少有的從香港坐飛機回來美國。香港夏天太熱，我也忘了為什麼那個時間回去了一趟，回程時還買了好幾盒美心月餅，有普通的，也有迷你的，分別放在寄倉行李和手提行李中。

一下飛機，就要走過長長的甬道，然後才走到入境處的大房間。美國機場的入境跟香港不同，在香港下了飛機，基本上是各散東西，過入境台前可以隨處走，然後挑個自己喜歡的才刷卡過去。美國就不同了，坐什麼飛機來，就走什麼路，去什麼大房間的入境台。

那時我還是坐國泰，因為機上的娛樂，電影、電視、音樂，都較適合自己口味。不過，自從他們座位重新設計後，我就不坐了，坐到腰骨痛，我這老骨頭，真的划不來，來回坐十幾個鐘頭去受罪。

言歸正傳，跟入境台的黑口黑面職員說句have a good night後，拖着行李箱，逕自走去輸送帶等大型行李。待一切拿到後，就輕輕鬆鬆，預備離開機場了。

遠遠看到海關排了一條人龍，比較少見，但心想不關我事，海關通常都不理會我的。

怎料才經過他們身邊，已有人走過來攔住我，說：「麻煩你過來這邊。」

我滿臉問號，幹嘛截查我？我是一等良民啊﹗我不是怕他們查，只是不喜歡排長龍，覺得很浪費時間。

不過，我這才注意到，排的全是華人﹗其他人走過，海關全然不理會。

排了不知多久，快輪到我了。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台山大伯，一開口就聽得出來。

海關職員打開大伯的行李，仔細搜了一會，抽出了幾盒月餅，準備要沒收。台山大伯不懂英語，馬上打開月餅盒，給職員看，以為看了是月餅就會沒事吧。結果職員還是堅持要沒收。大伯不懂，撿起盒裡一個月餅，塞到其中一位女職員的鼻前，說：「這是雞油月啊﹗我切開給你嚐嚐。」

那女職員馬上別過臉，不滿地說：「你幹什麼？月餅要沒收﹗」

大伯看着月餅要被沒收，哭喪着臉說：「為什麼要拿走我的月餅？沒有毒的。」

職員說是因為禽流感，月餅不能帶入境。但如此複雜的英語，大伯聽不懂，但我聽得懂。我幾盒月餅完了，我心愛的蛋黃蓮蓉月啊。職員未搜，我心裡已為我的月餅默哀一分鐘。

輪到我了，可能我人長得太正氣了，他們只搜我的手提行李，裡面只放了一盒迷你月餅。大伯還在我前方不遠執拾被翻亂的行李箱。

我看着放在台上那一盒迷你月餅，完了完了，被搜出來了。

那女職員看來蠻高級的，她看了我那盒迷你月餅一眼，一招手，把後面一眾關員都叫過來：「大家過來看看。」

只見她小心地打開月餅盒，迷你月餅都沒有獨立包裝，她手沒有碰月餅，只是指着月餅 ，一臉認真地說：「大家看看這個月餅，這種月餅就沒問題了，因為小型，沒蛋黃。」

我沒說話，儘量叫自己不要笑出聲。

最後，那女職員把盒子合上，還慎重的加一句：「看看這盒月餅，Made in Hong Kong(香港製造)，香港的沒問題，大家看明白沒有？」

她後面的人看得呆若木雞，頻頻點頭。我瞄了一眼，沒有一個是華人。

全程十分鐘，我一直忍着笑，一定是我平時做得好事太多了，要感恩啊。

這笑話，應該會成絕響了。

(2020年8月11日發表於Matters)